第一百九十四章 实沉好男人
因为王倩等人的积极努力,抗战时期的衡阳地区,王倩先后与日方衡阳驻军的佐藤长官和池田云子长官结下异国友谊,以至于日方驻军在衡阳实行“相安无事混日子”的新政策,这种情形在那生命如草芥的岁月是何等珍贵。现在因为池田瑶子的突然出现,王倩预感到衡阳的大好局面将有变数,便不顾浓浓的深夜,与李虎一道,骑着两辆“大日本东京安藤自转车工厂制”的高头大马式的自行车,在从双峰到衡阳的近百华里山地旱道上奔行。
现在已过了中秋,后半夜的月光出奇的明亮,二人遇上河谷的直道则加速飞奔,过枫林旅馆时,王倩落了车,招呼李虎一道敲门入内,旅馆老板夫妇竟然还没有休息,正在收拾碗柜桌凳。令李虎吃惊的是,王倩竟轻声叫了那老板夫妇姨父姨妈,那姨妈攥住王倩的手十分激动:“倩儿,姨娘给你们做吃的!”王倩道:“姨妈,任务急,得赶路,下回来吃!”
姨妈斥道:“我的儿,总是下回下回,上次你和李大侠过这里,李大侠站门外,你进来,屁股不粘凳就走了!这次天塌下来也给姨妈吃两碗走!”不由分说,姨妈做吃的去了。
李虎想起上一回路过这里,王倩的确让自己在外面等,她却进去交待了什么很快出来,原来这里竟是她的亲人所在。
王倩和李虎坐下,王倩告诉姨父:“双峰来了一个十分扎手的女特务,名叫池田瑶子,与我同年,可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最近必定经过这里去衡阳。一来请姨父姨妈留心,有消息速速传递;二来请姨父姨妈这几天千万不能单人留在店里,更不能贪功去同这个瑶子交手!”
姨父道:“倩儿,你这不是小瞧你姨父么?我岂会连一个女娃都拿不下!”
王倩现在知道自己幸好停下来提醒姨父,否则真要出事,遂说:“姨父,你有所不知,这个池田瑶子过去一直在苏联活动,连苏联人都拿她没折,您千万不能大意!”姨父哼道:“苏联人本身就蠢,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料,我邱少杰就做掉这个女特务,免得让你这么费神!”
王倩真急了,呼地站起来,喝道:“姨父,你一把年纪,怎么就这么犟!到外面去,您能把我放倒,您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再不阻挡您!”姨妈做好两碗云吞端过来,又摆了几碟下酒菜和两个酒杯,转身向邱少杰骂道:“倩儿好不容易才来冒一下头,你就上火,你看你哪有半点做长辈的样儿,丢人现眼,陪李大侠走两杯!”
李虎看出来姨妈远比姨父有架式,看样子王倩家的女人都很强势,尤其想不到的是王倩在外面很低调可对自己的亲人都有点近乎霸道。
王倩不客气点起筷子将一碗云吞飞快吃完,仰脖又将汤汁喝光,又对还在和姨父礼节对饮的李虎说:“李大哥,任务紧,赶快吃!”
姨妈挨王倩坐下,用手绢替王倩擦拭吃上来的汗水,问:“儿,你怎么还称呼李大侠为李大哥,你们的事不是定了吗?”(按:衡阳一带,称小辈的女孩也叫儿,或还有叫崽。
王倩看了一眼李虎对姨妈道:“您知道,我这人有个缺点,对外面的人很斯文,对家里人却向来脾气大,我担心对他也一样,相处久了,那坏脾气只要冒出来一次,以后就掖都掖不住了,所以就这样叫李大哥,保持一点距离,努力做到一辈子都不对他发一次火!”
天呐!李虎在心中骂自己蠢,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体会到王倩叫“李大哥”有着这么长远的用心。
姨妈道:“我儿说得有道理!我们湖南女人吃多了辣椒,脾气是大了点,的确不好!我刚才当着李大侠的面凶了你姨父,他恨不得砍我一刀,现在肠子上都还挂着火哩!”姨父一脸阴沉,瞥了姨妈一眼,哼道:“亏你还能懂得这些!”姨父又举杯对李虎道:“李大侠,你跟倩儿好好处,千万别弄到我这份上!”
王倩道:“姨父,您怎么能叫李大侠,叫李虎或小李就好了,姨妈也是的,自家人还叫大侠大侠!”李虎起身来向姨父姨妈行礼道:“李虎以前来过这里,不知是姨父姨妈,失礼了!”
姨妈拽李虎落座,问:“小李,你平时怎么称呼倩儿的?”王倩看着一时失语的李虎答道:“以前,他一直叫我王长官,我和他成了事后,我让他改口,叫我王倩,他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叫出来一声!”
姨妈哈哈大笑,啧啧道:“小李,你堂堂大侠,想不到这么腼腆!我现在找到答案了!”王倩问:“什么答案?”
姨妈搂住王倩说:“我倩儿是巾帼英雄,说出来也无妨!小李第一次来双峰接王雪琴回衡阳,上官雷那个多事鬼把他们二人安排住到我们店里,又让店里不留其他客人,还把我和你姨父也赶到家里去住,整个店里就小李和王雪琴两个,孤男寡女过了一晚上。从此以后,上官雷就在这一带大吹特吹,说年轻美貌女大学生倒贴追求他们九刑十八狱总舵大哥,那时候,我不知道小李是倩儿的意中人,要是知道,我劈死上官雷这小子,也不让小李和王雪琴单独在这里过夜。后来,知道小李是倩儿的人,我和你姨父后悔死了,老是为小李和王雪琴有没有发生那事儿争吵。现在我得出答案是:他们两个没有发生那事,小李真真正正是个实沉好男人!”
王倩对姨妈道:“这事我都不追究,你们还这么动心思。那一晚,真有事儿,就算李大哥赚了一次浪漫,如果没有事儿,就算李大哥吃亏,因为以后不允许了!我们出发!”王倩起身。
姨妈拽住王倩:“慢着,倩儿!有件事你姨父不让说,我不说出来,心里不踏实!王雪琴这个学期开学那天,特意经过这里,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才恋恋不舍离开去学校。我试着和她谈心,这孩子太死心眼了,认准全地球只有小李是真男人,其他男人都是塑料。她最多的时候就是站在后院的木台上,怔怔出神不时还打一个圈儿!她还请求我们把这个旅馆一直开下去,好让她经过时住上几天。我是担心这孩子这心结化不开,要出事儿?”
姨父在一旁发火:“多嘴,女人的嘴巴就该用水泥给封上!”王倩这回却上了心,冲到后院来看,王倩当然知道后院是一个建在池塘上的木台,是洗浴之所,王倩想:雪琴特别留恋这个地方,她与李虎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倩出来,拽上李虎要出门,又回头叮嘱姨父:“姨父,千万别去动池田瑶子的念头,先前,李虎去追过池田瑶子,交过手!”姨父问李虎:“小李,你们交手结果怎样?”
王倩拽李虎的手在李虎手心点了一下,李虎道:“我追上池田瑶子,和她过招,自忖我一人之力不能取胜,只能待以后与王倩合力将他拿下,姨父一个人千万别去冒险!”
月更圆,大山笼川,一派月华清辉。王倩与李虎上了自行车往前奔行,出了山谷河道,旱道变得开阔,王倩将车速放缓,与李虎平行,问:“李大哥,雪琴爱你爱得这么辛苦,如果你们两个真有过事儿,我们得考虑分手?”
李虎心头轰然一怔,将车刹住,大声问:“你不是说过不追究,怎么又要追究?”王倩也停了车,细声道:“我争取一辈子不对你来脾气,你怎么对我大声?现在我听姨妈说出雪琴这么痴迷,才想知道那个晚上你们两个究竟,你给一点暗示就行?”
李虎过来把王倩纳入怀中,说:“王雪琴提着热水去后院洗澡,突然尖叫一声,我冲了过去,她或许因为恐惧,在我身上靠了一下。然后,我面对后院远处的黑暗,守护着等她洗完澡。现在,我才可以告诉你,我在那后院远处的黑暗里,始终看见一个明亮的王倩……”
女人的唇堵住男人继续说下去,缠绵片刻后,女人道:“赶路!我们要赶在瑶子前面将方将军、先和军和集中营的兄弟们统统救出来,迟恐生变!”
他们将甜甜的幸福生生地撕开,上车奋力前行。
王倩现在真真正正明白实沉的好男人是什么样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