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关公殉难
?就在关羽全力攻打樊城时,吕蒙将战船乔装成商船,将士兵藏于舱内,让摇橹人穿上白衣,沿江摸掉了关羽设置的所有岗哨,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荆州城下。不费吹灰之力,袭取了荆州。
关燕在街上策马巡视,忽然看见街上多了很多陌生面孔的士兵。她觉得奇怪,不住地打量他们。吴兵看见关燕走过来,也在互递眼色,其中一个认出关燕,喊道:“那是关羽的女儿!捉住她!”一群吴兵纷纷从店铺中走出来,将关燕围住。
关燕:“你们是什么人?”吴兵:“东吴都督吕蒙属下。”关燕拔剑,奋力抵抗,临近的几个吴兵立刻血溅当地,但是吴兵越聚越多。关燕心下纳闷:“我们的军队上哪儿去了?”
关燕抬头一看,城楼上,旗幡招展,却已变成东吴的旗帜,这才明白吴军业已乔装进城,而荆州守军已经放弃抵抗。正在这时,一些有良知的荆州守军看到关燕英勇拼搏,也纷纷拿起武器,赶来为关燕解围,同吴兵厮杀起来。关燕大叫:“快去报告我父亲!荆州已落入孙权之手。”
三个吴兵和关燕打在一起。关燕人单势孤,渐渐感到筋疲力尽,不久,长剑被对方夺去。一个吴兵用剑逼着手无寸铁的关燕:“姑娘,投降吧,我们不想伤害你!”关燕一步步往后退。情急之中,她从怀里拔出一把随身匕首,无奈匕首短小,只能防身,根本刺不到对方。她想跑,又被吴兵团团围住,根本跑不出去。吴兵围着关燕,狞笑着:“乖乖投降吧,捉住你,不怕关羽不投降。”
关燕刚烈地一咬牙:“休想!”明亮的眼睛里发出一道精光,震慑得周围的吴兵愣在那里。关燕仰天长叫:“爸爸,妈妈,我们在天国再见吧。”说着,用力将匕首往心窝一插,娇小的身躯缓缓地软瘫在地。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飘然倒在战场上,像一片树叶,回归了给予自己生命的土壤。吴兵不知所措,静静地守护着这位美丽圣洁的姑娘,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安和羞耻。
吕蒙威风凛凛地站在荆州城楼上。一个吴兵跑来向吕蒙报告:“关羽女儿不肯投降,已经自刎身亡。”吕蒙大惊,随即下令:“将围攻关羽女儿的几个人通通拿下问斩!荆州已归属东吴,百姓理当安居乐业。岂能用武力威吓?今后务必善待荆州军属。生活有困难的,还要提供钱粮。”
樊城城门外矗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关羽坐在高台上,豪情满怀,指挥大军攻城。一名小校骑马跑过来,向关羽报告:“关将军!东吴士兵乔装成商人,夜袭荆州,糜芳、傅士仁已弃城投降。你的女儿奋力抵抗,寡不敌众,自刎殉城。”
惊闻噩耗,关羽大叫一声,软瘫在高台上,面无人色,大汗淋漓。关平大惊,急忙跑上高台,想扶起父亲,可是用尽全力,也扶不起来。良久,关羽缓过一口气来。他忽地站起身,猛然抓住关平,手上青筋爆起,脸色憋得紫红,随即大喝一声:“停止攻城!”霎时间,鸣金收兵,云梯上将要爬上城楼的军士开始迅速下撤。关羽表情沉郁,快步走下高台,跨上赤兔马,指挥部队南撤。
此时,徐晃率领一队人马从侧翼冲杀过来。关羽大怒,纵马上前,怒目圆睁,抡刀就剁。徐晃招架不住,率队撤了下去。关羽并不追赶,而是挥刀大喊:“全线南撤!”
大路上,关羽绿袍金甲,队伍盔甲鲜明,阵容整肃,浩浩荡荡往荆州行进。山上突然有人用荆州土话大声叫喊:“荆州的子弟们,回家吧。吕蒙将军待我们很好。”随后,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呼唤亲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山谷。关羽心中大惊,骂道:“吕蒙小子,居然耍攻心计,涣散我军心。”关羽向队伍一挥大刀:“快速通过山谷!”暮色苍茫,军队在行进中。一个军士机警地往前后左右瞧瞧,然后快速冲入路边丛林。队伍中好多士兵默默地看着那个离队的军士,没人说话。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军士开溜,紧接着又一个,二个,三个……很多荆州士兵趁着夜色纷纷离开了队伍。
山坡上,月夜。
关羽带着关平,查看地形,前面正是一个平坦开阔的草地,四面群山环抱,心想:“此处不可停留。”借着月色,关羽遥望他的队伍,已经减少大半。他向队伍一招手:“快速通过!”话音刚落,只听炮声连天,五路人马从不同方向冲杀过来,关羽大怒:“吕蒙小儿,欺人太甚!”随即上马指挥战斗。东吴军队越来越多,向关羽队伍包抄过来。关羽一边指挥战斗,一面观察敌方的虚实。关羽对关平说:“我们分兵两路突围出去。”他用手一指:“东面比较薄弱,你先带一队人马向东边深谷撤退;我带剩下的队伍再伺机突围。”关平:“父亲,突围之后,当去何处?我看应该请求援兵。”关羽:“我们先到麦城会合,再作打算。”关平:“是。”关羽神色凝重:“天下之大,还没有人能拦住我关氏父子!走吧。”关平拱手:“父亲保重!”随即举刀,率领一支精锐部队走了。
吕蒙看到关平率领的精壮队伍已撤走,随即下令:“各路严加把守,准备活捉关羽。”
关羽看看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壮士。关羽:“关某纵横一世,从未失手。你等随我杀出一条血路,到麦城与关平会合。”众位兵将:“悉听将军调遣!”关羽:“大家先吃干粮,等待天黑,再杀出重围。”众位兵将:“是!”
关羽:“现在夜色降临,我们从这条峡谷穿出去,突出重围后,直奔麦城。”众兵将:“好!”关羽轻声:“走!”兵士们用布裹起马蹄,摘下铃铛,悄无声息地撤去。
吕蒙十分警醒,严密布防,却不敢正面冲突这支抱着必胜信念的队伍。直到关羽队伍走过一半,吕蒙才突然发起猛攻,各路人马顿时从各个方向追杀关羽。
关羽率队纵马狂奔,终于冲出重重包围,回头清点一下人马,已经所剩无几。关羽神色凝重,进入麦城。关平的队伍,早已赶到麦城,正在城内休息。两支队伍合在一处,不过三百来人。大家都已疲惫不堪,又累又饿,麦城已是一座空城。没有百姓,没有粮食。关羽:“此地已是空城一座,不可久留。廖化,王平你二人马上去搬救兵。廖化去上庸,找刘封、孟达增援;王平去西川报信。我们等着你们的消息。”廖化、王平:“是。”关平:“大家把剩下的干粮,匀给他们一些。”兵士们翻翻自己的粮袋,大多已经囊空如洗。干粮较多的,赶忙取出一部分交给关平。
关羽站在麦城城楼上,遥望西川长叹:“蝉儿啊,难得你一片苦心,让我父女团圆,可恨孙权逼死女儿,如今你们母女已是天人永隔。我一生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唯独愧对你,我的蝉儿。如今我只有拼却一死,虽难报偿你的真情于万一,唯愿留得一世英名,不负大哥桃园结义。”
麦城北门,月色朦胧。关羽带着关平和十几员将士,悄悄出城。关羽拿定主意,一面派人发送箭书给吕蒙,让他退后十里,准备在南门外见面;一面带领关平和十几名精兵强将从北门悄然出城。不料吕蒙对此早有防范。麦城外,吕蒙的队伍旌旗招展,将小小的麦城围成铁桶一般。
关羽带着关平和十几员兵将在狭窄的山路上奔驰。一声炮响,五千东吴伏兵从两边山坡上一齐冲杀下来,关羽等人拼命往前冲杀,伏兵则在后面紧追不舍。突然,他乘坐的赤兔马被绳索绊倒,自己也跌进陷阱。东吴大将潘璋带领军士将关羽捆住。关平一见父亲被俘,竭力厮杀,无奈气力已尽,亦被潘璋部下生擒活捉。潘璋小心戒备着将关羽父子押回吕蒙大营。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貂蝉整日心绪烦乱,坐立不安。她独自坐在中厅窗前,两眼失神地望着窗外。阵阵秋风扫下片片落叶。她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自己的双手竟然如此冰冷。泪眼朦胧中,她抬起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琵琶。
她默默地上前摘下琵琶,试音,调弦。冷峻的声音使室内有一种肃然的杀气。貂蝉扶好琵琶轻轻地弹奏起来,那是《十面埋伏》,一首古代的武曲。讲的是西楚霸王项羽,被围垓下,四面楚歌,士兵纷纷逃离,虞姬歌罢自刎,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于乌江的故事。
琴声由舒缓平静变得越来越急促,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情绪越来越激越,貂蝉也越弹越激动,一种抑制不住的内心冲动,让貂蝉浑然忘我地沉浸在旋律中。当弹到九里山小战,鸡鸣山大战的章节,貂蝉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琴板上,手指上的血染红了琴弦,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当弹到乌江自刎时,貂蝉的琴弦由于用力过猛“砰”的一声崩断了,琴声戛然而止。貂蝉大惊,定定地愣在那里,眼中空空洞洞,脑子一片空白。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貂蝉始终没有挪动。
夜幕降临了,貂蝉长叹了一口气,眼泪簌簌流下。
孙权端坐大帐居中位置,洋洋自得:“关云长,当日安敢辱我。哼,今日让你尝尝阶下囚的滋味。”
关羽昂首挺立,义正词严:“黄口小儿,我何尝辱你?我攻打曹操,为国除奸,你却趁火打劫,夜袭荆州。似你今日所为,岂非鸡鸣狗盗之徒?”
孙权恼羞成怒,喝道:“关云长,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敬你是英雄,才提出与你联姻,却无端受辱。如今你落入我手,我岂能饶你?”
关羽:“你身为吴主,难道不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中了曹操离间之计,还逼死我的女儿,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话!”吴国将士听罢皆低头缩颈,汗颜无地。孙权目露凶光:“关云长,你的命就在我手里。投降吧,我还让你镇守荆州。”
关羽大义凛然:“无耻小儿,给我闭嘴!关某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岂肯向你这无耻贼奴低头!我死不足惜,只可惜死于小人之手。”
孙权气急败坏:“推出去斩了!”诸葛瑾:“主公,刀下留人!关公是盖世英雄,又是汉中王的结义兄弟,斩不得呀!”吕蒙力谏:“主公,荆州已得,当适可而止。桃园结义天下闻名,若斩关羽,恐激怒刘备,局面将难于收拾。望主公三思!”一班文武大臣齐声喊道:“望主公三思!”孙权震怒之下毫不理会,只是气得浑身颤抖。
关羽昂首挺胸,大步走向行刑台。关羽至死也不跪,行刑官只好搬来一个树墩,站在树墩上准备行刑。行刑官颤抖地:“关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关羽威武地:“关某一生,忠义至上,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我死以后,身躯不倒,就是明证。”行刑官肃然起敬。
关羽闭目默念:“我唯一遗憾的是愧对蝉儿,我们一家人只好到天上再团聚了。”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他夫妻二人悠游人间的画面:他们正在共同欣赏貂蝉手书“执子之手”时的情景;一会儿又在曹营的湖边,两人羡慕地望着那一双喜鹊自由自在上下翻飞的情景;一会儿在新野山上的凉亭里,两人依偎着欣赏山川的美丽风光……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甜蜜微笑,神情旋即又变得从容而庄严。
张昭见情势危急,忍不住上前一步,伏在孙权耳边低声道“我主莫争一时意气,关羽一死,刘备必然报仇,江东百姓,恐遭涂炭!”孙权突然猛醒,赶忙立起,振臂高呼:“且慢行刑!”
一切都已经迟了,行刑官手起刀落!一腔热血,喷向天空。关羽的头颅,长髯飘摆,落在尘埃,而他的身躯却仍旧稳稳地立在那里。霎那间,风云变幻,万里晴空中,突然间乌云翻滚电闪雷呜。一个大闪电,生生将一根高大的立柱劈成两半,倾盆大雨顷刻而至。关羽的高大身躯,就像一尊铁塔挺立在行刑台上,在狂风暴雨中岿然不动。
孙权营帐外,旌旗猎猎,在风雨中沙沙作响。孙权大惊失色,猛然醒悟:“糟了,我中了曹操的离间之计了。”吕蒙更是胆战心惊:“万一刘备发兵报复,江东将成一片火海。”众人沉默,束手无策。张昭献计:“我们不如先以大礼厚葬关羽,再把他的头颅送给曹操。这次袭击荆州,原本就是受他指使。”孙权这才略为镇定:“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貂蝉卧室。当晚,貂蝉躺在卧榻上,辗转难眠。子夜,她终于安稳下来,似睡非睡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床前徘徊,久久没有做声,然后默默地走开。她猛然醒转,四壁空空,原来是个梦。
刘备寝室。晚上,刘备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三更时分,似睡非睡间恍惚看到一个人,金盔金甲,锦袍玉带,长须飘飘。他起身走近前去,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二弟关羽!
刘备十分诧异:“二弟,你不在樊城破敌,又来西川作甚?莫非又来找你的蝉儿相会?”关羽:“大哥,我夫妻二人同来义助蜀汉,以期兴复汉室。原本双剑合璧,奈何雌雄分离,思虑牵缠,令我心愿难遂。吕蒙害我,已赴黄泉。云长特来向兄长辞行,望大哥替我照拂蝉儿。曹操不仁,命不久矣;孙权小儿,不必在意。天下一统,万民安乐,指日可待。大哥保重,我今向曹操索命去也!”
刘备吓出一身冷汗,翻身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刘备与军师和文臣武将云集议亊厅,正在荆州地图前商议增援荆州事宜。刘备:“军师,我担心云长攻下襄阳后,曹操必将增派精兵强将驰援樊城。”诸葛亮:“主公说得对。襄樊是曹操图谋江南的两个战略重镇。现只剩下樊城,他必定会尽全力保住它。“赵云:“看来二哥已将大部精兵强将调往襄樊,以图一举攻下樊城。”诸葛亮:“云长那边地盘在扩大,俘虏也不断增加,时间一长,粮草供应定成问题。”刘备:“所以捷报频传背后也有隐忧啊。”
诸葛亮:“如此看来,荆州城防亦不容乐观。我们务必派援军火速前往荆州。”刘备:“好,立即调兵遣将,火速前往。”诸葛亮:“主公,让我率军前往荆州吧。”刘备:“不,这次我要亲率援军驰援云长……”
正在此时,一个传令小校从外面跑进来:“报告!”刘备:“进来!”传令小校:“报告!吕蒙偷袭荆州,荆州守将糜芳和傅士仁开城投降,关将军父子寡不敌众,败走麦城被吕蒙擒获。他们宁死不降被孙权双双斩首!关将军首级被送往曹操!”
刘备一听,大叫一声,昏死在地上,文臣武将慌忙上前抢救。半晌,刘备悠悠醒转,悲痛欲绝地哭喊道:“云长贤弟,我的援兵还没派出,你就去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们桃园三兄弟,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你走了,我又岂能苟活?”说完捶胸顿足,又号啕大哭起来。众官再三相劝,刘备这才收住悲声:“传旨,川中将士,全军戴孝,明日为关将军父子送行!”
清晨,刘备呆坐书房。泪流满面,悲痛万分:“云长啊,你死得好冤,竟是身首异处啊。孙权匹夫,我与你不共戴天!”
刘备在拼命追忆关羽失败的原因。他突然想到貂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刘备自语:“天哪,三个多月前,貂蝉跑到府上嚷着要我派赵云去荆州。我当时要是听了她的话,二弟就不会出事了。”想到这儿他又痛哭起来。刘备喃喃地:“弟妹,我对不起你,没听你的话,才导致今日的惨剧,如今失去了你我最亲的人。”
突然,他清醒了,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要去看望貂蝉,去看看这个一直被我拒之门外的弟妹。”于是,他大声喊:“备车!”随从很快备好了车,在大门外等候。刘备出门,上了车:“快,去貂蝉家!”此时成都大街上行人不多。除了卖早点的铺子外,大多店铺尚未开门。四匹高头骏马拉着一辆豪华马车,在大街上奔驰,十几个随从跟在马车后面。
刘备坐在马车内,痛苦不堪,耳边响起关羽的争辩声:“大哥,放曹操和娶貂蝉是两码事!貂蝉不是那种人,你误会她了!”一会儿又响起貂蝉的恳切求情:“大哥,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秋风萧瑟,天气阴沉。成都郊外一处偏僻的宅院,正是貂蝉的寓所。貂蝉站在庭院,遥望东方天际。她仍在焦急盼望关羽的消息。忽见刘备摆驾到了自家庭院,心想必有重大情况,连忙迎上前去,深施一礼,喊了一声“大哥!”刘备抢前一步,抓住貂蝉双手,凝视着她清秀的脸庞,嘴唇颤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貂蝉预感到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刘备。良久,刘备突然扑倒在地,放声大哭。貂蝉慌忙双膝跪倒,焦急地问:“大哥,是不是关哥出事了?”刘备一听,更是大放悲声。
庭院中,片片梧桐树叶,随风飘落。在侍从搀扶下,刘备终于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把貂蝉扶起,一面哭一面说:“弟妹,我对不住你呀。”貂蝉悲痛万分,眼泪簌簌而下。往事历历在目,誓言声声在耳,伤心,痛苦和诀别的情景交织着,一齐涌上心头。貂蝉悲痛欲绝,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流泪。
刘备痛悔地自责道:“都是大哥的错,害了你们一家!”话语中饱含着悲痛与悔恨。貂蝉沉浸在无比哀痛之中,忽听刘备说“害了你们一家”,连忙问:“我的阿燕呢?”刘备锥心刺骨地:“阿燕,也在保卫荆州时英勇捐躯了。”貂蝉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晕厥在地。刘备大惊,亲自安排抢救。看到貂蝉慢慢苏醒过来,刘备松了口气。
小晴搀扶貂蝉走进客厅,让她在榻上坐下,侍从也扶着刘备走进客厅,在貂蝉身旁坐下。刘备痛心疾首地:“弟妹,大哥误会你了。大哥一直怀疑你是曹操派来的。二弟在华容道放走曹操,我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见他跟你如此亲密,总担心桃园兄弟之情因你而疏,兴汉大业因你而废,所以强行将你们拆散。如今却弄得你们恩爱夫妻生离死别,还失去爱女阿燕,我这是造孽啊!”说着,抱头痛哭起来。
貂蝉双眼紧闭,任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刘备哭得如此悲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貂蝉也不免被他的真心忏悔所感动。她忍不住悲哀地呼喊一声“大哥!”开始哭出声来。刘备见貂蝉终于哭出声来,略觉宽心。他轻轻地拍着貂蝉的手背,悲哀地说:“全怪我呀,是我的偏见害了二弟,也害了我自己,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呀!”刘备说不下去了,又痛哭起来。
刘备痛彻心肺的话语和哭声深深打动了貂蝉。于是她抬起头,望着刘备,轻声说道:“大哥。你让我们分手,对情深义重的关哥来说,无异于割他的肉,剜他的心。此次他急于北上灭曹,正是为了我们一家能够早日团聚啊。”貂蝉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但她的话还是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将刘备的心口洞穿。刘备睁大眼睛望着这个曾经的国色天香,转瞬之间已变得如此苍老憔悴,心里不免平添了一层悲哀。他默默听着,羞愧难言。
貂蝉泪眼朦胧,继续倾诉:“大哥,古往今来,能建功立业的伟丈夫哪个没有贤内助啊!孔夫子不是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貂蝉虽然平凡,但也深知关哥脾气耿直、性情高傲、容易感情用事。我们在一起时,我还能时常提醒他。要是我在他身边,他肯定不会说出‘虎女不嫁犬子’这样的话来。可我们远隔千里,一切就都无从谈起了。”刘备无言以对,痛悔不已。
貂蝉:“我之所以斗胆跑到府上冒犯天颜,请求大哥驰援关哥,就是因为我特别担心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刘备悔恨交加,无地自容:“我,我……”他的心口又一次被貂蝉的利剑洞穿,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貂蝉神游物外,自顾自地:“想当年,他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如今他却先我而去了。我们的女儿,一朵多么可爱的鲜花,还未盛开,就已经凋零……”貂蝉哽咽着,说不下去。
此时,一股仇恨之火在刘备胸中熊熊燃烧。他咬牙切齿地:“这一切都是孙权匹夫造成的。不报此仇,刘备誓不为人!”看到刘备暴跳如雷,怒火中烧的样子,貂蝉悲悯地望着他,发现他一下子苍老憔悴了许多,突然意识到其实刘备内心也非常痛苦。于是她安慰刘备:“大哥,关哥已经走了,你自己年纪也大了,也要多加保重啊。”
刘备横眉立目:“弟妹,你放心!我一定要用孙权的头,来拜祭二弟和关燕的亡灵。”说罢,快速用袍袖擦干眼泪,起身拱手告辞。貂蝉在小晴的搀扶下,起身回礼,望着刘备苍老瑟缩的身躯在秋风中往外走去。
貂蝉在大堂正前方的桌案上立了一大两小三个牌位。上书‘关羽将军之灵位’、‘义子关平之灵位’和‘爱女关燕之灵位’。貂蝉坐在旁边坐垫上,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神情淡漠,显得格外憔悴和苍老,不时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侍女小晴站在她身后,也在轻轻啜泣。
赵云身穿麻衣,走进大堂,望着桌案上的牌位,行跪拜礼。貂蝉看到赵云,稍感安慰,但仍垂泪无语。行礼毕,赵云默默无语,在貂蝉旁边坐下。
静默了一会儿,貂蝉缓缓地倾吐心灵深处最悲痛的声音:“看着关哥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尽头,我却回天无力;我唯一的骨血阿燕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也已随风凋零。”赵云:“我是看着阿燕长大的,她走了,我也很难过。”貂蝉:“我真后悔送她去荆州。”
赵云:“唉,真是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啊。所幸阿燕性情耿直,刚烈自守,没有愧对父母家国,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感到欣慰。”貂蝉一双泪眼望着关燕的灵位:“阿燕,我的好女儿。”泪水禁不住又奔涌而下。
赵云:“二嫂节哀。不惟二哥、阿燕,古往今来,多少豪杰,壮志未酬便含恨九泉;时势英雄,万中仅一。而为这一将的成名,累累白骨堆积如山,亲人血泪流淌成河!”貂蝉:“可有些人就是热衷于争权夺利,热衷于成就霸业!”赵云:“是啊!不过我知道,二哥投身战争是为百姓安宁与天下太平,而不为一己之功名,所以子龙特别敬重他。”貂蝉:“嗯。”赵云:“可大哥心中只有江山!他希望二哥也和他一样,因此无法容忍你在二哥心中的位置,其实似你这般贤慧的女子,本可助二哥一臂之力!”
貂蝉:“唉!大哥对我成见很深!三个多月前,听说关哥夺了孙权粮仓后,我曾到他府上犯颜进谏,希望他把你调往荆州,与关哥互相照应……”赵云慨叹:“大哥若能纳谏,依此而行,只怕二哥已兵临许都了!”貂蝉:“可他只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赵云长叹:“唉,自毁长城啊!”貂蝉:“他当时若肯派你去荆州,阿燕就不会出事了。”赵云:“是啊。”
貂蝉怜悯地:“可怜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以他的九五之尊,亲自前来向我致歉。看他哭得如此痛心疾首,悔恨交加,还真是令人动容啊!”赵云:“二嫂的悲悯之心令子龙钦佩!”
貂蝉脸庞逐渐舒展:“四弟今天能来看我,我感到十分欣慰。听了你的话,我的心情也舒缓些了。”赵云:“二嫂千万珍重!等有空,子龙再来看望二嫂。”赵云起身告辞。
关羽殉职后,赤兔马已经雄风不再,眼神悲哀,泪珠从牠漂亮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马夫向赤兔马走来,给牠放草料,可牠连看都不看一眼。马夫摇摇头,深表同情地:“赤兔马啊,关公已经升天了。你好歹也要活下去呀。你可是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了。关公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他抓起一把草料喂到牠嘴边,赤兔马把头一甩。马夫十分无奈,又去端来半盆水放到牠面前,赤兔马无力地把头移开。马夫:“连水都不肯喝,我看你都快撑不住了。”说着他伤心流泪。
赤兔马向天空中的晚霞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然后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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