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抵定

第四十五章

于是,所谓的阴谋诡计,重重盘算,在数万大军回归之后所代表的的绝对力量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的那只蝼蚁而已。又像是在春阳照耀下的晨曦当中,那些动人而绮丽的梦幻泡影一般蒸腾无迹。当高字将旗再度飘扬在牙城上,就算最愚钝的人也知道大势已去了。

而相比后方广陵城内所发生的这些喧嚣和杂音。对于高明而言更大的收获是,这一圈淮南六州转战下来之后,用胜利和武功在各军之间,所初步树立起来的个人威望和内部凝聚力。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只要这些将士依旧信赖和追随自己,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而在回来的路上,高明又有一个意外发现的小插曲;居然在宣军俘虏中找到了一个历史人物。就是池州守将赵锽帐下,少年时就能够博杀猛虎的年轻将校周本。只是他本是被迫追随出征淮南,混在战败的宣军当中也没有什么出力作战,就跳江游水逃走了。

结果运气不好,被正值涨潮的江浪给重新拍了回来,精疲力竭半死不活的搁浅在江岸上,而就此成为淮扬军的俘虏了。接下来,高明也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来慢慢炮制他,好让这位五代十国颇有几分名声的猛将种子,变成自己的帐下忠犬。

但是在即将回城之前,最先闻讯前来拜见高明的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仿若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的前莫邪都降将张审威;一直隐藏在市井当中搜集和打探消息的他,也给高明带来了一份大致的名单,包括了在淮扬大军出征后,相继表现出不安分和有所异动的嫌疑对象。

事实上,高明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广陵城内预想到的要更快的多。理由很简单,在初步平定扬州境内之后,他就毫不犹豫的组织起上万的流民和数千民夫,对以广陵为中心四通八达的道路交通网进行拓宽和硬化作业,同时还着手重建了随着路网延伸出去的邮驿馆舍体系。

因此,那些人封堵的住主干道,却堵不住可以迂回绕行的支线来传递消息;因此,在接到扬州城内可能有异动的消息之后,第一支马队组成快速部队就已经从寿州起行出发了。所以,就在昨天夜里就有第一支抵达的先头,乘着暮色的掩护叫开了北门而加入到了牙城守备中去。

只是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这一次乘机起来作乱的势力所牵涉到的范围,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广一些;本以为最多冒出来一些失势和不得志者构成的臭鱼烂虾之流,但没有想到还有更多来自外部势力的参与;难道自己的上位就这么让那些周边势力不待见么?以至于都要亲身赤膊上阵了。

所以,哪怕是高明在暗地里早有准备了,以备万一的预案和对策手段;但正所谓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无法巨细周全;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跟不上变化,而导致事态的初期被整了个措手不及;就连本该坐镇城内的留守将领卢师虔,都为亲近之人所暗算而重伤不起无法视事。

接下来,就是发兵大索全城搜杀叛党和乱军,顺便旧时代留下来的那些残余渣渣,给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另一方面,这次扬州城内尾随的反乱,正好给了高明大刀阔斧整顿和清算城内的各家私属武装,并且籍着反抗为由没收其产业的口实了。

另一方面,另高明感觉颇为感叹和意外的是,只怕参与这场阴谋的所有人都未尝会想到,这场在城内掀起莫大风波的罗天大网,会在关键的最后一步坏在了节衙后宅中,一个小女子的临危决意当中。

在后宅所有人都惶恐不可终日之际,是她站出来负责联络上监护高骈修养之所的周迪,并且就此提前锁死了通往节衙后宅的唯一门户,杜绝了内宅当中潜藏的奸细和内应,继续作乱和吃里扒外的可能性。

然后又召集留在衙内值守的卫士和诸多文吏,拿着弓箭站上了墙头以充声势,任凭外间来人怎么嘶喊和叫唤,从换着身份晓以利害、动之以情地叫门,到撕破脸来威逼利诱,也丝毫不为所动。于是,等到更多后援赶来之后,就将其一网成擒了。

说实话,在高明构想的预期当中,一旦遇到难以挽回的危机,牙城的大部分都不是不可以放弃的;只要确保住节衙当中隐居高骈和那些高氏亲眷两处要点就好了。但是看起来现实的结果比自己预想得更加漂亮和出色得多了。

因此,高明逐一分派完各项城内善后任务,又安置好了出阵各军事宜之后;正式回到节衙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领劫后余生的一众亲族、眷属,主动拜见和问候作为便宜叔祖的高骈安危。

虽然这位在绝大多数时候只剩下个名义上的招牌和摆设功能,还是那种除了逢年过节需要现身之外,平时不能随便拿出来露面的类型;但是作为高明权力过继和大义名分的来源,在人前和表面上的功夫还是有必要做足的。

接着,就是对于衙内在这次变乱当中有过出色表现,或又是能够坚持基本立场的各色人员,进行不同程度的论功行赏;毕竟身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危局下,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和动机选择追随和支持高氏,都是值得嘉勉、赏赐乃至是提拔、重用的榜样。

至于那些里通外敌的叛乱分子和临阵脱逃的动摇之辈,也基本上轮不到高明回来处置了。因为就在牙城攻守的当天夜里,就被那些后宅老军陆续搜拿、捉捕拷问之后,当场处决的七七八八了。然而到了最后一个对象之后,高明却是有些犯难起来了。

但是在此之前高明还要处理一件“家事”。因为是涉及到高氏后宅的家眷中人,所以才没有在前天夜里的危急关头,被那些劳军当场快刀斩乱麻式的一起处决掉,而是专门留给高明这位当代的高氏家长来处置和发落。

其中的过程和缘由也很简单;当事人是个后宅的女眷,作为渤海郡王、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从孙高愈,也是高明前身堂兄的妻子,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与节衙内的一名书吏看对眼了,然后籍着家学上课的机会一来二去有了私情。

但是这名书吏却是背景不那么简单。他不但利用这机会伺察和打听节衙后宅的情形,对外也送出去不少有用没用的消息;还宛求到这位未亡人身上,利用对方奸情恋热之下的失智,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些与高明有关的阴私和内情。

不过,高明上位之后本身事务冗繁,平时和这些后宅中人没有什么接触,以这位堂嫂的身份也只能得到一些,不知道转了几道手的只言片语传言而已;所以这一次这名书吏投书给她,让其开了侧边小门好与之乘夜私奔;

但是这位堂嫂在家门剧变朝夕不保的刺激下,总算是头脑清醒的靠谱了一回;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忍羞含耻的对看护她们的老军说出了关键所在;结果将那名书吏及其带来的同伙给捉了个正着,当场一刀刀放血严刑逼问之后就砍了脑袋丢出去。

但是对于这位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出卖内情,最后又恍然悔悟、悬崖勒马的堂嫂本身,那些人就没有办法擅断了。虽然有人反映到高骈面前,但是却被这位叔祖毫不犹豫地厉声呵斥了一顿,说这是高明这位当代家长的职责,就不要拿来劳烦自己了。

然而高明对于唯一的想法是,而显然这些女人还是太闲了,所以才有时间去追逐什么的内心感性的诉求;要是天天加班996的忙个脚不着地,哪里还有那写闲工夫去纠结和在意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啊。正所谓堵不如疏的道理。

所以,他已经让人开始起草新的后宅管理日程表,和相应人等后续学习、工作的内容;保证她们个个都得其所用,不至于有足够遐想悲伤春秋的同时,还能充分发挥和创造出自己的最大人生价值来。

所以,哪怕这位堂嫂看起来心若死灰,只求一死的样子;但是高明反而不想让她就这么轻易的一死百了。哪怕是活着作为后宅家眷当中,就此接受惩罚和后续代价,以儆效尤的榜样也好啊!

然后宣布了就此圈禁在后宅,抄书正字,教书育人的惩罚之后;高明又不得不回到相应的奖励措施上来。于是他让人单独叫来了那位在此次事态中出力甚多的便宜侄女高瑞卿。

“你做的很好,好的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就不知道你想要怎样奖赏,或是又什么渴求和心愿么?”

高明充满欣赏的看着,这位异乎寻常保全了后宅安危的小女子,久久没有说话;却是有些头疼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奖赏和激励。

“多谢宗长抬爱,奴奴无谓所求,只要族人安康周全,家门兴正便就好了。”

一身豆蔻少年的男装打扮,却显得清秀隽美的高瑞卿,却是暗自心中松口气道:毕竟这年代,既有武周代唐在前,又有韦后、上官氏的女人天下乱政在后,对于女子插手权柄的干系终究是非议良多的。

“这怎么行,赏罚不明,枉为人主。”

最后,高明还是有了决意缓缓开口道:

“我决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视同我嫡亲一般的妹妹了。”

“这……怕是于人伦不合,惹人嗤议的?”

高瑞卿闻言一愣,却是不禁惊骇莫名的瞪大了眼眸,一颗心眼激烈跳荡不已着,又小脸期期艾艾的踹踹道:

“哪有什么合不合,我高氏家门都凋零至今了,难道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高明却是慢慢念头通达起来摆手道:

“自然是一切事急从权啦,当然了,你不放心的话,我还可以请示高王做个认证,看看这世上还有谁敢胡乱非议的!那一定是心怀不轨,想要乱我家门的妖党余孽了!”

当然,这个时候就该祭出高骈高老头,这个用起来一时爽,一直用一直爽得上好工具人了。唐末大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