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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喜欢与欢喜

昭阳京大理寺。

午休钟敲响时,关山秋合上卷宗。

“各位辛苦。”

主薄放下笔:“关少卿,二月十八城北失火案”

关山秋紧张道:“出问题了吗?我记得此案是符寺正负责查办。”

“少卿大人,昨日查出二月十八这个案子从犯是符大人母族的远方亲戚,依咱《大同律》规定,为避免主审官在案件审理中公报私仇徇私情,符大人应避嫌,另择他人主审。”

关山秋淡淡点头:“是我疏忽。那就交由何寺正查办吧。还有事吗?”

“无。”

关山秋收拾好桌案,微微笑道:“我尚有事,先告辞,诸位辛苦,午后见。”

她来不及换衣,快步从侧门出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候在外头。

关山秋撩开车帘一角,朝里面望去,封北舟正托着下巴看她。

对上那双笑眼,关山秋恍惚了一下,抿嘴笑了笑。

封北舟眼底的笑意渐渐蒸腾出来,眼眸晶莹闪烁,拍了拍大腿:“来吧夫人。”

关山秋搓了搓手,双颊泛红,登上马车规矩坐到他旁边,问道:“阿泽呢?”

“奶娘带到宫里见我母皇去了,管她做什么,好不容易把她哄走。”

封北舟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地方早就看好了,就等这天呢。”

关山秋面上浅笑:“到底去哪啊?”

“到了就知道了,风景秀美极了。”封北舟卖了个关子,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见她双眼微红,眼下泛青,当下不满道,“昨晚几时下的值?有空回我信没空回来歇息。”

关山秋又红了脸:“昨日临下值时,提刑送来几个神风教的教徒,我们忙着审办云州震后,那群教徒在城东一家乐坊集会,散布国难将至的谣言,巡捕接到线报抓了回来,我们也不好意思拖到今日再审,就连夜审办了。”

封北舟嗯了一声。

车缓缓开动。

车内许久无动静,过了一会儿,车夫听到关少卿娇嗔道:“手拿出去!”

“嗯?拿哪去?”

“你说呢,规矩放好。”

“我规矩放着呢,都没动。”

关山秋温柔斥道:“没羞没臊!”

封北舟轻轻笑了起来。

“我说正经事云州震后,神风教明显活跃起来。”关山秋捞出他的手,拍回去,压低声音说道,“要不要跟圣上提一下?昨夜连审几个神风教教徒,说他们教主预言大同国脉将断,总之要有大灾”

封北舟道:“没事。你一个大理寺少卿,还信这些。”

关山秋微微摇头:“谣言我也不信。可现今百姓里信神风教的好似多了起来,尤其是工匠或是茶楼伙计,这些行当里多数为神风教隐教徒,平日里觉察不出,也不会宣扬自己信教,关键时期充当通风报信之人,看起来,神风教渗透比前些年更明显。”

封北舟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额头,“跳蚤再多也成不了大患,少卿大人,歇歇吧,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不要说这些可好?”

关山秋闭上嘴,捂着头瞪着他。

“没大没小。”

封北舟轻轻一笑:“不错,我是没大没小,姐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听我说?”

关山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那你说。”

封北舟一把搂过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圈,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唇擦过她的脸颊,吃吃笑了出来。

关山秋拒绝:“不行!不要!你敢!你怎么这么无”

封北舟身体力行,堵了她的嘴,眯眼坏笑:“嗯,无耻。”

清早,封明月至总军帐时,在门口听到了庞将军的声音。

“你怎么拆的?”

拾京答:“就是把它拆了。那样拆。”

“你徒手拆的?”

拾京将徒手这词拆开听一半,听到手,点头:“用手拆的。”

封明月进帐后,庞将军把手中火铳的残肢递给他:“将军看”

火铳各个部分被拾京拆分,各个部分拆卸地干净利落,连火绳也从枪体中分离出来,缠成一团放在旁边。

封明月惊奇又好笑,问他:“你用什么拆的?从哪儿找的工具。”

拾京有些紧张,他站在旁边,谨慎思考该怎么回答。

“营帐里有刀”

营帐里是有刀,但那是把长刀。

封明月挑眉。

拾京接着道:“我用刀削的木锥”

封明月看到他手中拿的那枚木锥,惊讶不已。

他问:“你拆火铳做什么?”

拾京先问:“不能拆吗?南柳把它送我了。我还能把它装回去”

封明月哭笑不得,既然是送给他的,他又说能再拼回去,那这火铳自然可拆。

封明月道:“也不是不能拆,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拆火铳做什么?”

“铁卷里。”拾京说道,“我想看铁卷里是什么。”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意思,昨天问南柳时,南柳告诉他铁卷里什么都没有,用来装填弹药,他便知道自己没能讲明白。

他想知道,铁卷里长什么样子。

可他敲不开。

“是膛线。”封明月神色严肃了些,若有所思地看着拾京,“火铳这些,用火铳的人不一定知道,等你到京城,让南柳带你到制造办去,那里的人对这些都很了解。”

帐帘一动,暖风带着沉木香飘进来。

南柳睁着眼,好奇问道:“舅舅怎么了?怎么都在?”

封明月把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倒给她:“这火铳是你给他的?”

拾京看向南柳。

见他紧张,南柳莞尔:“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我给的,我送他了,瞧把你们紧张的,不就拆了个火铳嘛。拆吧,我又不缺。”

虽说一个工匠一个月只能做一根火铳,但

南柳心想,火铳这种死物,拆就拆了,反正都拆了,再吓到活人就不好了。

封明月说:“倒不是责怪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南柳的肩,说道:“回京后,记得带他去制造办,让班尧看看。”

南柳绕了个弯,明白了封明月的意思,高兴道:“让昭王收徒吗?”

封明月指着她怀中的火铳零碎:“班尧找徒弟找了好久,勤奋肯干的有,像这种的还没见有。自己削个锥子就能拆建元八制式的火铳,除了枪管没敲开,其他能拆的都拆干净,你说这是不是天生的?”

听他这么说,南柳给拾京眨了眨眼,赞道:“你可以啊!”

见不是责怪自己,拾京微微松了口气。

封明月一巴掌拍在南柳后背:“出去玩去,我跟庞将军说些事。”

南柳嬉笑着,把零件朝拾京怀中一倒,推着他出去了。

封明月收了笑,手臂撑着桌案,低头沉思。

庞将军目送二人出去,捋了捋胡子,说道:“他要真是个制火铳的好人才,估计最高兴的是昭王。没想到玉带林长出来的野崽子竟有这等天赋,早上来见到吓我一跳”

封明月却道:“骄阳回凉州之前,问我了一句话”

庞将军以为他突然说起了正事,连忙正色问道:“顾将军说了什么?”

封明月忽然回神,见他神色紧张,连忙摇头:“没说什么要紧话,不提也罢。”

顾骄阳离开前,忽然问他:“凉州火铳制造办离云州也不远,若是制造办遭袭,制造处的人一般会朝云州方向避难吗?”

他当时回答:“怎么可能,水路在东,三道朝西,地势平坦开阔。云州在凉州南,地势高且险,还要越哈什山,若是避难出逃,云州方向为下下选。”

顾骄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肯定是我多心。”

回想此事,封明月微皱眉头,骄阳离开前去看了拾京,忽然有此一问,他不得不留个心,心道:“难道骄阳也觉得他像,可那是没可能的事啊”

拾京坐在碧湖边,在南柳好奇地注视中,把火铳拼装了回去。

“我能装好的。”

南柳说道:“不要多想,我舅舅没责怪你。”

拾京手指轻敲着铁管,问道:“什么东西才能把铁卷割开?”

“有专门的工具。”南柳说完,趁他沉思,轻覆上他的手,笑问:“能摸你手吗?”

拾京沉默片刻,皱眉道:“你不是已经摸了。”

“你也没躲呀。”南柳得寸进尺,握住他的指尖,继而又游弋到手腕。

拾京突然收回手,站了起来,走出好远才停下。

南柳讪讪收回手,慢慢踱步过去:“不舒服?”

拾京按住心口,蹙着眉沉默好久,回道:“非常。”

“抱歉。”

拾京回头,见南柳目光放远,望着湖面,不知为何,又觉得刚刚自己似是做错了事,他按住比刚刚跳得更快的心,软了语气。

“喜欢是怎么来的?”

南柳收回目光,讶道:“什么?”

“喜欢。”拾京表情认真,“喜欢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个问题,南柳也回答不上,她想了想,说道:“心里吧,从心里来。”

“怎么知道它是喜欢,不是别的东西?”

这就更不好回答了。

南柳慢慢思索道:“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什么东西会和它相似?比如,你喜欢这朵花,不喜欢那朵花,你心里应该会区分的很清楚。喜欢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之分,不会有别的东西。”

拾京问:“你帮我,我见到你时,和见到别人时有不一样的感觉,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南柳浅笑,唇边却是淡淡苦涩,眼底有失望之情,“是不是喜欢,你心里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若是喜欢,会是怎样?”

南柳慢慢说道:“若是喜欢,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心中应是非常欢喜的。”

如同我对你。

微风吹来,好久之后,南柳听到拾京说:“那应该不是。我跟你在一起,心中并没有欢喜。”

相反,会有让他很想逃离的感觉。

南柳愕然,忽而一笑,转身回走。

今日的碧水青天红花白鸟突然都变得异常灼眼,十分讨人厌。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拾京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脚步很轻。

南柳停下:“其实也无妨,相处时日久了,也是有可能的。”

拾京不答话,南柳转头,见他依然蹙眉看着她。

南柳语气低落:“但跟我在一起真的令你不舒服的话可能我二人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拾京语气中带着愧疚:“我不知道,但我不愿骗你。我不舒服。”

南柳好久无言。

“不用担心,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帮你,我不会弃你不管的。”她叹息一声,说道:“明早出发,今天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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