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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花 4

不过她对我的担忧,分明是真心实意的,我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我没事,该来的终究会来,哪怕那真的就是龙潭虎穴机关重地,该走的,还是得走一趟。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傅太史并非脑满肠肥大腹便便,只见他两鬓染霜,精神矍铄,身着一身常服,坐在镶玉虎纹桌前,面色和蔼地伸手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

“想必沈姑娘已经知道,此次老夫邀你前来,是所为何事吧。”他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他笑了起来,称赞道:“果然是兰心慧质,难怪宵儿如此执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和傅长宵极像,想必年轻时,也应该相貌不凡的青年才俊。

但在这样笑脸下,我却开始坐立难安,先礼后兵,向来是为官者的拿手好戏,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当上下忐忑之际,他已经开始走入正题:

“姑娘,你和宵儿在一起,已经有多久了?”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从未开始。”

他仿佛已经料到,继续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你们从未开始,可宵儿就已经回禀我,说要背弃与长孙府的婚约,执意娶你为妻。”

我闻言哑然,他终究还是说了,说到这个最艰难的命题,心痛开始起伏,不是为己,而是为他,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感情纠葛罢了,却要颠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究竟经历了多少矛盾和挣扎,他才对他的父亲启齿的呢?

“我其实,并未想过要嫁给傅长宵,也从来没有抱过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奢望,我很清楚我和和傅公子云泥之别,我们不是一路人,也进不了一家门。”

傅太史见我的神情,轻轻朝我摆了摆手,说:“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老夫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宵儿是我最心爱的儿子,是我从小手把手地培育到大,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他做什么都好,惟独有一点,太重感情,如果只是个普通人,这是优点,但若放在仕途上,却是个致命大忌。”他缓慢着说着,神情越来越郑重严肃:“我不反对你和他在一起,你是一个好姑娘,看得出来宵儿也非常器重喜欢你,但是,我们和长孙家的婚事,是绝对不容许有什么差错的,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长孙大人有九子一女,沐岚是他唯一的女儿,可以说谁娶到她,谁就能获得长孙家族的鼎立支持,这对宵儿的仕途来说,是大有好处的!你如果也喜欢他,就该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听到这里,嘲讽地扬起唇角:“我是不知道他要什么,可是您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您所说的,这就是他想要的呢?”

他感受到我的不屑一顾,并不以为杵,只是略带诡异地说道:“那不然,我们让他来显身说法可好?!”

我微微一楞,书柜旁的花鸟图屏风后缓缓走出了个人,墨衣绿带,星目剑眉,正是傅长宵,只见他神色漠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

“父亲,我不想在你们之间做选择。”

他面前的人无声地笑了:“你错了,我并没有逼你做选择,孩子,我已经老了,政治生涯已经开始走向终点,即便是渴望能权势滔天,又能享受得了几天那样的日子?人生是你自己的,纵使我有多盼望你有出息,终究无法替你活,你不愿意我再重复这些,是因为其中的厉害关系你都明白,你小的时候,能为了一套诸子百家,大门不出地躲在书房消磨大半年,难道这些勤奋,只是因为我吗?今天你爱她,所以觉得人生没有其他事能与它并重,可是要是等到哪天栽了跟头,你就会后悔,就会恨她。”

“所以你要清楚,从来没有人逼你在我和她之间做选择,如果有选择,也不在于我和她,而是你自己和她。”

傅太史说完这些,便离开了房间,步伐坚定,背影却隐透着苍老。我和傅长宵沉默着,看着他一路离去,待到他的衣角,消失于转角,有某些东西,分明已经随着他的离去,而尘埃落定。

他回过头来,凝视着我,眼眸里已经有决心在沉淀: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会抛却一切与你厮守,是吗?”

“是。”我回视着他,坦然承认:“我不能相信,也不可以相信。”身为女人,最怕的就是好高婺远,不切实际,一个男人能给你多少,自己能够从中得到多少,你就算做不到一清二楚,也该心中有数。

“其实傅太史说得很对,爱情如同美食,哪里有极品呢?只因当时饥渴,所以才。你现在渴望,才觉得它重要,可你一旦吃饱了,就会后悔,因为它让你牺牲了太多。或许你有计划过,把我藏着掖着几年,等你掌控了长孙家的势力,再脱离他们,”见他神色局促,显然我的话一箭中矢:“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脱离得了吗?一层俗事一层心,人生哪能皆如愿?即便条件上允许你与长孙沐岚一刀两断,可那时候或许你会有更多的政治因素需要考量。你以为限制你的只是家族和舆论吗?不是的,是权和利,只要你一天渴望着它们,就一天无法无法摆脱它们对你的束缚。”

娘亲的姐妹秋姨曾告诉我这么一句话:永远别高估自己对男人的影响力,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和原则。也别为他们牺牲,他们会感激你,但不会因为这个更爱你。

她也曾是江南某大家族的闺秀,因为与姨丈的相恋,所以舍弃一切与之私奔,不能说姨丈不爱她,可她最终还是没能成为姨丈的正妻,到死都只是个妾。

大多数女人的目光都短浅,只因为人心善变,就算女人能看得长远,为男人的大计牺牲,也无法知道他的伟业实现的那一天,还记不记得女人的牺牲。

说到这里,我已经彻底平静:“我只是一个平庸贪婪的女人,只渴望一心人,我无法负荷你的深情,更害怕你将来会恨我,所以不值得你为我牺牲那么多。”

他闻言怅然良久,窗外明净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照在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可面容上虽有失落,却也极力维持着镇静:

“其实,蝶衣坊并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见我微微一怔,他笑了一下:“或许你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唐昌观的桃花林。”

“你那天穿的是鹅黄色的衣裳,在日光中对着桃花微笑,我就这么惊鸿一瞥,竟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章老板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从观里的执事那里知道了你,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笑得如此风光霁月?后来与你接触,恋慕越深,敬畏也越深,恋慕是想拥有,而敬畏,是因为已经知道,那样的女子,不可能会放下自己的自尊,在一场感情里苟且偷生。”

他低低着说的,声音舒缓轻柔,我静静地听着那些一生只能说一次的话,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哞底看到程度相同的不舍和绝望,其实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么,是我们都太固执,所以才抱着一丝奢望,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修成正果,总是要等到挣扎过后,头破血流了,才会知道命运已经注定:

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缘。

(六

傅长宵的婚礼最后还是如期举行,听说他成亲那天,月老祠鼓乐震天,身着盛装的新娘子明艳动人,果不负盛名。

当然这只是听说,当唐诗陆陆续续把这些通过信笺描述给我听的时候,彼时我已经身在江洲。

蝶衣坊盘给了唐诗宋词小两口去经营,独自隐居在江畔某个无名的村庄里,不用再日日感受大城市的繁华浮躁,无须再时时盘算商场的尔谀我轧,面对着青山绿水,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活是从未有过的单调平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挣扎二十多年个年头,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活法。

长安是再也没有回去的了,只有去年的时候唐诗给宋词生了个大胖小子,邀遍宾客置办满月酒,我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回去了一趟。

当了母亲的唐诗除了模样略显丰腴,性子倒是丝毫未变,镇日忙着孩子的吃喝拉撒还不够,精力旺盛到不忘搜罗青年才俊给我相亲。我本来很配合的,可到底还是受不了一日十几个轮番轰炸,于是寻了个借口,偷溜了出来,漫步来至唐昌观。

世事如棋局局新,别离长安不到两年,此番回来竟恍如隔世。观内的格局倒没有多大的变动,只有四时花木应着季节生长欣荣,春天已经过去,灿若云霞的桃花早就不见踪影,听观内的执事说,这些桃花在年初的时候就被移植了一大批,因有皇家的公主来观中修行,所以土地都被重新耕翻出来栽种了牡丹。

“本来是全部都要被移植走的,因为傅侍郎特别要求,所以只在角落里保留了几棵,喏,就在这里。”年迈的执事絮絮叨叨地说着,给我指了指方向。

观内的角落里,只余下了孤零零的几株老桃树,当年颇负盛名的唐昌观一景,随着世事变迁,只剩下这般光景。我用手抚摩着树皮纠结起屑的桃树,无意中,竟发现树根的旁边,嵌立着一方小小的石碑,仔细看去,朱红隶体,字迹迥然,上头只题有一首七言律诗:

终日斋心祷玉宸,魂消目断未逢真。

不如满树琼瑶蕊,笑对藏花洞里人。

落款是傅长宵。

我想那天如果有人经过唐昌观,一定会看到有一个女人傻傻地蹲在那里泪雨滂沱,也许他们会猜测,她是旧地重游,所以才会伤心满衣襟。

是的,没错,一朝梦醒发苍苍,心事却依然,咫尺天涯相思长,人各在一方——我和傅长宵,此生竟再也没有遇到过。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快乐?是否幸福?一切都无从知晓。如果幸福就是求福得福,求仁得仁,那么听说他现在的仕途平顺,位高权重指日可待,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应该算是快乐的吧。

是不是该蹉叹?生死相许这种事,不知不觉,已经离我们这般远。生活中太多的安静,使我们疲于享乐,也疲于刨根问底。就像我无数次地责问自己可否已后悔,让最好的,最爱的,离自己最远?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重来一遍,是否还会坚持当日的选择?

回朔了千百次,答案依旧如初。想来是因为我和他,到底都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

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放弃对权势的渴望而选择和我在一起,但是他没有,因为放弃这一切,等于是颠覆了他的人生,迫使他脱离他人生里的主流状态。而我亦是如此,否则大可不要自尊,不顾道德,不求未来地做一个身享三千宠爱的女人。

正因为我们对感情都不够付出,都有底线,所以才无法做到义无返顾。正因为我们都自私,都软弱,所以傅长宵和沈千帆到最后只能分道扬镳,徒留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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