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姐妹重逢
什么叫近乡情怯?什么叫临阵退缩?霍云雨此时就是这种心情。站在石门口,想着里面近在咫尺的千年,心里如同踹了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她怕看到千年悲惨的样子,那样,自己会更加痛恨自己的。可是她又担心千年的伤势,红门的残局已经造成,他们是唯一彼此生存的人。如果不相见,如何对得起千年?如何对得起自己?
这种矛盾的心里,折磨的霍云雨心里苦涩难挡。
轻轻推开沉重的石门。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的胆小。霍云雨颤抖的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急切的搜寻着记忆中那活泼开朗的身影。即使伤势再重,那熟悉的笑颜应该也会在她面前展现。可惜环顾真个石室,丝毫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就在霍云雨不知所措的时候,石床上蜷缩的弱小身躯慢慢转动。看的出来,她的每一次动作都痛彻心扉,伤筋带骨。那一声声撒哑的抽chu声,生生震动了云雨的心脏。在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器官失去了功能,自己像个被石化的人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人痛苦的做一个普通人最简单的动作翻身!
那艰难的挪动,痛苦的抽chuo,浑身的颤栗,仅仅就为了完成一个翻身的动作!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完成了翻身,那面目全非的容颜,让云雨蹬蹬蹬后退三步,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惊吓到床上的可人儿。温热的液体已经充盈眼眸,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的滑落。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千年!这不是那个整天围绕着她身边,像个快乐小鸟一样的可人儿!不是!不是!云雨不断的在心里催眠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千年,自己走错了房间!是的,走错了房间!只是,那咸咸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心里像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不断的流着鲜血。
石床上,面目全非的人睁开清澈的眼睛,是那么熟悉,那么牵动云雨的心神。泪,在这一刻,尽情的奔放在伤痕累累的脸上。咸咸的泪水,滋润着受伤的脸庞,好痛!可姐妹相逢的那份喜悦却让千年忽略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猫儿!”撒哑低沉的声音止不住颤抖。那是劫后余生的恐惧,那是姐妹重逢的喜悦,那是遭受灭门之后的脆弱,那是一种不得不活下来的委屈!
再也不需要任何过多的语言,霍云雨一个快步上前,紧紧抱住看不出任何面貌的千年,嗷嗷的放声大哭。这里有自责,有愧疚,有伤心,有惋惜,还有更多的抱歉!从知道唐磊真实身份以后,自己就压抑的几乎人格分裂。现在看到仅存的亲人,那种委屈让她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千年,她怎么还她一个活泼开朗的千年啊!她真的该死不是吗?为什么唐磊要让自己受这样的煎熬?难道他对自己一点真的感情都不存在吗?他怎么可以忍心这么伤害她的亲人!怎么忍心!
千年那一声声低沉的哭声,像条沾了辣椒的鞭子,鞭打在她的心上,是痛上加痛。
“对不起,千年!对不起!”霍云雨轻轻拉开伤心的千年,仔细的抚摸那张毁容的脸。皮肤烧焦到已经入肉三分。就算是世界上顶级的整容医生,也不见得会完全回复她的容貌。她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度过?在那场大火中,她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告诉我,这样的你,是怎么样从那场大火中活下来的?”霍云雨的声音颤抖。她想知道,因为对所有亲人的亏欠。可是她又怕知道,因为那会让自己更恨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千年的眼神有些迷离,神情哀戚。低沉撒哑的嗓音像来自远古洪荒时期的幻音。那一声声低诉,道不尽的感慨,说不完的哀戚。“是小望!小望在最后的关头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住了所有的火势。用仅存的一条沾了水的棉被为我换取了活下来的机会。我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战友,曾经的姐妹,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焦尸,最后化为一场灰烬。完全的融入天地之间,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连一堆骨灰都被风吹散在了空气中。我每次都会从睡梦中惊醒,每次都会看到小望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我好想她!好想好想!猫儿!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我甚至连为她葬个棺材都找不到一点东西。还有宝宝,直到最后一刻,她都要我坚强的活下去。为了她们!为了红门!为了你!我不是一个人活下来的,我是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寄托!所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必须活下来!代替他们!代替红门!代替我们曾经那些生死与共的回忆!不是吗?所以,不要为我悲伤,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我能否再回复声音和容颜。我们的回忆还在,我们的情分还在。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曾经的一切都会被记住,被牢牢的记在心里不是吗?我们会记得这世界上还有她们来过。她们不是一阵风,不是一片云,走了就散了的。她们是我们的灵魂!她们是我们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是吗?猫儿?”
霍云雨再也无法成声。需要经历什么样的生死,需要什么样的困苦,才可以有这么痛苦而又必须坚强活下去的理由。不管将来世人异样的眼神,只为了那份情谊,那份回忆的延续!这需要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她还仅仅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再也不要抱有幻想了,再也不要对那个人有半点仁慈了。如果说在见到千年以前,她还恨着他。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对他,就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为了红门!为了死去的小望和宝宝!更为了眼前生不如死的千年!她必须向他讨回一切,即使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
霍云雨爱恋的轻轻抚摸那丑陋的容颜,每一笔都那么用心。她要牢牢的记住,记住这张意义非凡的脸,记住这段刻骨铭心的恨!
“猫儿,你怎么样?门主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还没有参与这次的灭门之祸中,让你从此忘记自己是红门的一员。好好的活着就是对门主最好的回报。能看到你完好无损的站立在我面前,我真的很欣慰。起码,这世界上,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千年再次哽咽。她不想要云雨涉险。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她已经心力憔悴了,她没有勇气,也没有承受能力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打击。所以她宁愿不要报仇。报仇是对那些没有真正经历生死的人来说的。对于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她来说,她更希望猫儿能珍惜宝贵的生命,那比报仇更有意义。
霍云雨的心,在这一刻完全被温暖包围着。像一个极大的火炉,在冬天里尽情的燃烧。千年的意思她懂!她何尝不明白千年的恐惧和担心!可是,她必须为自己的自责找一个出口,否则,她会死掉的。
“放心!我让哲也找最好的医生为你恢复容颜。明天,我要离开了。红门的后事需要人处理。那么多乱子,不是所有人失踪就可以解决的。等我处理好一切,我就回去找你。我们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等我!好不好?”霍云雨微笑的看着千年,那挂在眼角的泪珠还未干涸。
“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报仇!如果没有了你,我就真的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千年哭倒在霍云雨怀里。在她的面前,自己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小妹妹。只有在她的怀里,她才会允许自己懦弱。
霍云雨心理的滋味很不好受。这次的离别或许是诀别。以后,千年的人生该怎么走!对不起,千年,对不起!云雨在心里不断的抱歉,却隐忍着,温柔的拍打备受委屈的千年。
石门外,那双如星辰般的黑眸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对千年,他有着无尽的敬重。一个女子,无论有什很么样的理由,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超乎于人的境界了。他会好好照顾好千年,一位内她是第一个让自己敬重的女子。对于了另一个人,如果,她的温柔能分一半给他,即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