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裂（上）
无霖睡了五天,华银就在他床前守了五天。华银从最初得知两人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交好的震惊,到一定要阻止这段关系的转变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这段相遇是错误的,未来既定的主仆和现在交心的挚友,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共存的。
大殿下还不知道二殿下是络离。
无论是哪方先得知对方的身份,都是在这份情感上划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床上昏睡的无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容姿,只有在睡梦中才露出这般无防备的样子,才能真正地睡得香甜。
无霖睁开眼时,入目的便是华银那面无表情的脸。睡了这么久,醒来的那一瞬间还很懵懂,无霖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殿下,您醒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您现在的状况还不能随意行动,在那之前还请您好好休养吧,我先退下了,稍后再来拜见。”说完见无霖没有回应的意思也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无霖睁开了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那熟悉的满是符文的天花板。
不问不代表不在意,但是既然知道那个答案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实,还是不问的好。
门的另一端,华银托了托眼镜,殿下越是不问,越是这种放弃的态度,越是——让人不快呢。
并不想,让殿下在这个年纪,一步一步变成没有自我思想的扯线人偶。如果有一天,那根操纵着他的线断掉了,殿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眼下,最应该解决的,应该是殿下和洛王的关系。几天前,洛王来拜访了祭祀神殿——
“华银大祭司,神殿是否有一位名叫若雨的预备血侍?”
那个时候洛王也是以伪装的样子来造访的,听到他的提问时,华银是震惊的。他知道,洛王口中的若雨,就是无霖殿下。
确实神殿的预备血侍不止殿下一人……但是会用“若雨”做假名的,大概也只有殿下了吧。
“有。”
“他是谁的预备血侍?为什么不在炼廷?”
“他是您的预备血侍,他还没有到进入炼廷的年龄所以现在在神殿接受预备训练。”没有必要隐瞒,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华银在廊上悠悠地走着,血族可以快速地瞬移,但是对于高贵的阶层来说,他们更愿意用繁琐的礼节来消磨他们无尽的生命。
洛王得到那个答案后眼中闪过的一丝惊喜和满意让他不得不沉思。
三天后。
结束了日常训练后,华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他看着面前的无霖,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殿下,亲王唤您前去,有要事交代。”
“我知道了。”无霖点点头,随即准备离开祭祀神殿前往王宫,却被华银拦下了。
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华银抬手隔空为他施加幻术。“殿下,请去换上正装吧,洛王和元老院的人都会在场的。是有关克纳特的事。”
“我知道了。”无霖换上了正式的贵族服饰,跟着华银前去了王宫。
正如华银所说的,除了亲王雷彻,雷洛,十几位元老院大长老也在场。
亲王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斜靠在王座上,雷洛在他右下方的座位上,长老们则是左右对半环坐在宫殿中,每人身后都站立着他们各自的近侍。
向亲王行过礼后,无霖不着痕迹地看了雷洛一眼,正好撞上对方注视的目光,他立刻收住视线在雷彻的左下方落座。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也该开始了。”雷彻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手上把玩着象征着弥撒王权的戒指。
元老院的人目光交流片刻之后,作为他们代表的元老院首席长老爱因森起身行至宫殿中央,行礼之后用他那浑厚的声音说道。
“亲王陛下,克纳特使臣来访。克纳特五日前遭受了血猎组织的联合进攻,伤亡惨重。他们折损了近半数的血族精锐与血猎拼得两败俱伤,现在希望以弥撒附属国的名义向弥撒请求支援。”
“按使臣的意思,战斗已经落下帷幕,希望弥撒能遣一位爵位较高的血族前往向人族表明克纳特受弥撒庇护,以争得片刻喘息之机。使臣报完之后伤势过重已经消散了。”说完后爱因森在亲王眼神示意下回到自己的位置。
“克纳特啊虽说是我弥撒的附属国,不过就这么简单地被人族挑衅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像话啊。”半开玩笑的语气中不带一丝笑意。
“确实不像话,这种弱小的附属国自生自灭好了,何必派遣我弥撒的精锐前去!”
“再如何克纳特也是附属国!不能让人族骑到血族的头上来!”
…………
几位激进的长老已经开始争闹了,到底要不要派人前去克纳特还有若是要派的话派谁去。
“安静。”雷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喧闹的宫殿顿时寂静无声。
雷彻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雷洛身上。
“洛王以为呢?”
没有料到亲王会询问自己的看法,雷洛不卑不亢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虽说弥撒维持极西一方的秩序已久,但是人族难免会抱有侥幸的心思,妄想着有一天能压过血族和其他种族统治世间。此番派人前往,不失为既庇佑附属国,又震慑人族的良策。”
“呵呵倒是有见地,霖王呢?克纳特说起来还是你母妃的故国呢,你可愿率军前往?”雷彻似笑非笑地将问题丢给无霖。
“荣幸之至。”无霖走到殿中央半跪下。
“亲王陛下不可如此草率!霖王殿下虽身份高贵但毕竟未到成年之龄,不仅无法起到震慑之意,面对狡猾的人族反而会有性命之危。”有长老反对道。
“我弥撒的王子可不是泛泛之辈,况且会有精锐部队随身护卫的。相信霖王也希望到母妃的故国看看对吧?”看着殿中那半跪着的孩子,雷彻眼中闪过难以捉摸的暗色。
“是的。”
华银心中暗暗想着此行应该为无霖准备些什么,即使没有使臣来访这一遭,无霖近期也是会前往克纳特的,这是之前就商议好的行程。在人族与血族争斗仍然激烈的克纳特进行磨练,壮大克纳特的实力,让它成为弥撒的利刃之一。
元老们还在三言两语地讨论着什么,雷洛却因为无霖的母妃是来自并不强大的克纳特而思索着。
“前往克纳特的事宜就交给元老院安排了,两天后出发。”最后终于是敲定了这件事,雷彻看着乖乖待命的无霖,想了想又问道:“此行确实也有些勉强你了,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我会考虑看看的”
闻言,无霖犹豫地抬头看向王座上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我有一事相求。”
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无霖坚定了眼神。“我请求亲王陛下能撤回维德娜的禁令,我想带着母妃一起前往。”
原本还勾着一丝弧度的嘴角在听到他的请求后却是连那伪装都懒得再维持。
“维德娜本就是联姻来到弥撒的,如今她和她的子嗣一同回国,好让外人说我弥撒欺压附属国不成!”真是不知道他怎么就对那个女人如此执着,真是对血亲淡薄的血族中的异类。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虽然知道不可能,无霖还是请求了,他多想看到母亲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对他温暖地微笑。但是……母亲看到现在的自己也会失望的吧。
“哼,维德娜我是不会让她回去的,不过,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撤了她的禁令,走之前去看她吧。”逼急了可就不好玩了呢,雷彻将冰棺的钥匙扔到无霖脚下便从宫殿中消失了。
无霖紧了紧了拳头,捡起脚边的钥匙便和华银一起离开了宫殿。
“殿下,现在就去禁地为维德娜王妃解封吗?”华银落后无霖一步跟在他身后。
“不……等我走之后你代我去唤醒母亲吧。”廊上摇曳的烛火映照出他眸底那无边的落寞。
“我怕,见到母亲,我就不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