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月革命
尼娜当然认识薛怀英,她将薛怀英带入俱乐部密室,两名卫士立门左右戒备。
薛怀英有一个俄语名字叫罗曼,昵称罗马。尼娜亲自给薛怀英配制了咖啡,问:“罗马,现在正是敏感时候,蒋介石正在大力清查东方克勃勒,你怎么会跑到俱乐部来,又恰逢我来中国,这实在太容易引发中国军统的联想了?”
薛怀英惶恐道:“尼娜首长,我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自从您昨天去南门演讲之后,王倩长官就对我产生了怀疑,我必须来这里请求您帮助?”
尼娜意识到这事确因自己而起,想起:我去南门演讲,煽动难民暴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我的金表被燕老三盗走,然后把这事委托了薛怀英及其手下去监视。我这样做出于两个目的,燕家兄弟出身于贫苦,又从事偷盗营生,这正是最正宗的无产阶级,一块金表对于我尼娜来说何足挂齿,先监视起来不要撕破脸皮,看能不能争取燕家兄弟加入革命队伍?
尼娜的确具有国际共产主义的博大胸襟,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疏忽便引起了王倩对薛怀英的怀疑,让王倩认定尼娜南门演讲必定有东方克勃勒作内应,而且王倩也必然想得到,能够有资格领取卢布的东方克勃勒需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利用价值的人,于是作为警官的薛怀英被王倩锁定。
尼娜深知王倩的厉害,知道薛怀英到了该为国际共产主义英勇献身的时候了,却恩威并济问道:“罗马,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王倩也是怀疑,并无证据,你竟然这样自乱阵脚,你要我怎样帮助你?”
薛怀英急切道:“尼娜首长,请您带我去莫斯科,去做斯大林同志最忠诚的卫士?”
尼娜摇头摊手道:“可是,你的战场在中国,苏联有斯大林同志无比正确的领导,已经是人人幸福的共产主义天堂,而中国还是资产阶级掌权的人间地狱,斯大林同志苦心栽培的中国布尔什维克又被毛长官篡权篡改,完全背离国际共产主义的方向,四万万中国受苦的人民盼望我们去解放他们,你怎么可以退缩呢?”
薛怀英见尼娜用一大堆大道理来搪塞,不由急火攻心,怒道:“可是我继续留在中国,命都会没了,还谈什么解放别人,一句话,您到底救不救我?”
尼娜知道狗急了会跳墙,安抚道:“罗马,我可以绕道把你送去延安,我会责令毛长官重用你,不过,在走之前,我一定要在南门点燃一把无产阶级的革命怒火给蒋介石看看,让蒋介石这个中国资产阶级的总后台看清革命的力量无坚不摧,让生活在重庆这个黑暗轴心中的人民大众看清光明的方向在莫斯科!你还得配合我战斗!”
薛怀英知道若想尼娜救自己,就必须接受这个条件,却不无担忧说:“尼娜首长,重庆是国民政府所在地,您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暴动,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啊?”
尼娜道:“罗马,你们中国人还没有领悟到无产阶级革命的精髓,我们伟大的十月革命,从爆发到成功仅仅是一个中午的时间,而且,革命的地点正是选择在当时沙皇反动势力最强盛的圣彼得堡!”
薛怀英有些激动了,惊喜地问:“尼娜首长,您原来是要在中国也来一次十月革命?”
尼娜点头说:“现在正是十月!我尼娜惋惜自己晚生了三十年,如果早生三十年,振臂一呼,领导革命士兵攻占冬宫的就不是列宁,而是我尼娜!我是一个革命的天才,我就要用南门的一万余难民一举推翻累教不改的重庆国民政府,来实现中国的十月革命!”
隔墙有耳。此时的李虎早已隐身在这间密室的通风口,任何密室都不可能密到不与外界连通空气,这间密室不过是一间房中房而已,房中房另有自己的房顶,与整幢俱乐部的屋顶遥遥隔离,这间密室便是国际共产主义东方克勃勒重庆会所的秘密场所之一。通风口设在密室的屋顶,屋顶又暴露在俱乐部大厅的视线中,苏方士兵正在前方豪饮作乐,两名卫士持枪在密室前晃来晃去,可就是看不见躲在密室顶上的李虎,李虎穿上了黑鼠留下的天蚕衣,在夜的光影中很难发现。
李虎听见尼娜和薛警官全部的密谈,听到尼娜凌云壮志要在重庆搞十月革命,心中大惊,决定改变将薛警官直接抓去见蒋公的原定计划。李虎和王倩原想快刀斩乱麻搞定重庆的事情,因为桂林保卫战的日期日益逼近,二人答应过前去参战,不能失信,可现在尼娜竟要掀起这么大的阴谋,今天已是十月四号,再行拖延,桂林之战都要打响了,可是,李虎又知道尼娜的确具有煽动“革命”的天赋,自己得和义兄蒋介石商量再行定夺,不可打草惊蛇。
只听薛怀英一时间热血沸腾,激动地对尼娜说道:“太好了,一举推翻国民政府,小小的延安更不在话下,在全中国建立真正的符合国际共产主义标准的无产阶级政权,尼娜首长是当之无愧的伟大领袖!苏中连为一体,国际共产主义的势力如日中天,乘风破浪,把革命的红旗插遍全球,一个鲜红的新地球将夺目于太阳系,共产主义的凯歌将响彻银河!”
尼娜拍桌而起,兴奋道:“罗马,你真是我的好学生,我现在要把无产阶级革命的真谛传授给你。其实,你们中国很早就有人懂得并运用无产阶级的原理,这个人名叫商鞅,商鞅在秦国变法,其中有一条就是:使民无恒产,实行土地国有制,让老百姓没有固定的财产,永远是个穷光蛋,你脚下的土地你所住的房屋甚至一花一草都是国家的,房屋是国家租借给你住的,你想有饭吃,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去消灭别的国家,秦始皇后来就是凭借商鞅所训化出来的一国的无产阶级如同野兽般冲出咸谷关灭了六国!”
薛怀英热烈鼓掌道:“想不到尼娜首长对中国历史如此精通,我得下苦功向您学习!”
尼娜道:“谈不上精通,我也是从汉学专家那里学来的。当然我们国际共产主义又要比商鞅和秦始皇高明十万八千倍。我们无产阶级革命者信奉达尔文的进化论,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我们怎样才能战胜打败资产阶级?资产阶级讲人性,一讲人性,搞风花雪月男女爱情那一套,你的斗争性就弱了。我们无产阶级讲阶级性,阶级性说白了就是兽性,就是你死我们的生死对立,就是要一口咬死对方的刻骨仇恨。当然,这些我们不能把这些赤裸裸的本质直接告诉我们的劳苦大众,我们要让这样的本质披上美丽的正义的外表,这一点,前面的导师们已经为我们做得天衣无缝。我不是吹嘘,我只用三天时间,每天去南门演讲,就完全可以把那一万余难民训化成一股凶猛无敌的革命洪流!这三天,你就吃住在这里,中国人还不敢冲入苏联的俱乐部来抓人!”
薛怀英觉得尼娜已把他当成心腹才会说出这些话来,更加激动,举起右拳宣誓道:“罗曼誓死追随伟大的革命导师尼娜首长!”
李虎觉得多听无益,一个清淡若无的影子飘下,逸出俱乐部之外,往蒋公馆汇报去了。
蒋公馆内,除了王倩,还多了一个前来负荆请罪的戴笠。蒋介石除了责令戴笠向王倩认错之外并没有别的处罚,勉励一番,让其戴罪立功。戴笠再三恳求王倩将扣押的他的特务手下释放,王倩也允了。
戴笠正要离去,见李虎到来,即忙抱拳拜见,李虎虽远比戴笠年轻,但江湖辈份比戴笠要高,也不跟戴笠客气,以长辈的口气劝戒戴笠好好做人,戴笠心中恨得出火,嘴里唯唯称是。
王倩问李虎:“李大哥,我让你将薛怀英抓来,你怎么空手而回?”李虎见戴笠不走,不愿回答。蒋介石却看出端倪,对李虎道:“老弟,我已经决定将这件案子交给雨农去办,你将实情说出来,便于我作出判断?”
关乎国家前途,李虎虽替薛怀英惋惜,也不敢有半点隐瞒,遂将尼娜对薛怀英所言和盘说出。众人听得惊诧,蒋介石听得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桌上:“娘希匹的东方克勃勒!雨农,你给他们来个斩草绝根!但千万注意要避开尼娜这个狗娘养的!”
“雨农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戴笠巴几立正,领命去了,这个闻到血腥味的杀人魔王,自身的血也因兴奋而在体内加速运转起来,迈着笔挺的军步出蒋公馆而去。
蒋介石对想阻止这场血腥的王倩道:“王长官,你的善良这个时候行不通!”
从蒋公馆出来,王倩对默然不语的李虎道:“李大哥,蒋公的决定是对的,难道还真的让尼娜在重庆搞十月革命吗!我们该回衡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