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受大苦者终得其利
[正文]第四十一章受大苦者终得其利
------------
正文
第四十一章受大苦者终得其利[11页]
话说日前冯金龙带领游击队前往无大户李云鹤家中募抗战粮。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
在和平年代,路连通的是财富,要致富,先修路。在抗战时代,路连通的是灾祸,路越大,灾祸越大,日军要打通大陆交通线,所有的大战都围绕着交通线路进行。与衡阳城相距六十华里的无鬼大山中的人们可以听见轰隆的炮声,但除非你对日本人长什么样子非常感兴趣,硬要进城去瞧上一眼,否则你无法知道日本人长什么样子。无成了战乱中的世外桃源。
冯金龙率众进村,当先去了爷爷唐金山的坟地拜祭一番,说弟弟现在是正规游击队了,以后要真刀真枪跟小鬼子干仗了,所以斗胆来大哥的地盘募些抗战粮。
山里人,人人都识得冯金龙。冯金龙带着队伍出现在李云鹤家的屋场,已是向晚时分,李云鹤知道麻烦上身了,吩咐家人备下酒席,打扫房间安排住宿。无以前得仗铁佛爷唐金山的威名,无风无lang,李云鹤沾了这份光,从未遭遇过土匪上门吃大户,现在铁佛爷不在了,李云鹤想:这次可能逃不了要失财了。
土匪吃大户,有可有能在大户人家坐吃一两个星期,走时还要人手带走两三石粮食,李云鹤暗暗点了一下人数,牙都麻了,整整三十五人,要带粮走的话,得超过一百石。李云鹤在心中定下主意,吃喝整饱,但决不放粮。
当夜,冯金龙与众队员在李家大宅中宿下,冯金龙独占一张大床,众兵睡的虽是地上通铺,但条件远远好过在刘余粮家中,地上铺了木板,木板上又垫了棕榈垫子,入屋之前施了驱蚁剂,虽是炎炎夏日,但深宅广大,屋内竟然如同深秋一般凉爽。
冯金龙睡下不久,便有一个油头少年敲门进来,自报名号,说,我叫李拐子,与唐破是结义兄弟,向冯司令打听一下有没有唐破的消息?
冯金龙猫了一眼李拐子的面相,已知此人日后必非善类,便摇头说,我没有见过。
李拐子凑近冯金龙,问,冯司令,我想参加你的游击队?
冯金龙摇头,并用手指门,暗示他出去。
李拐子不但不走,反而凑得更近,低声说,李云鹤是我伯父,他们家今年丰收,从佃户缴来的租粮五年也吃不完,你收下我,我们今夜就劫了他的粮走路,没人敢阻拦?
冯金龙忽地起身,啪一个耳光煽过去,李拐子捂着生痛的脸颊出门去了。
没一会,又来了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生,正是暂住李云鹤家中的大学生龙萍,龙萍站在门口,以一种随时可以逃走的姿势指着床上的冯金龙大骂,现在都是民国了,你们这些土匪还在欺压百姓,有本事为什么不上前线去打鬼子?
冯金龙道,我不是土匪,是正规的抗日游击队,这次出来是募抗战粮。
龙萍鼻子一哼,说,鬼才信你!
冯金龙从脖子上取下枪匣子,对有些害怕的龙萍说,我睡觉很死,一睡不到天亮不醒,这把枪放在你那里,你实在恨不过就进来向我开一枪好啦!说着一扔,那枪匣子打着几个圈到了龙萍跟前,龙萍手一抄,拔出枪,拉开枪槽看了子弹,一个手推上膛,指向斜靠床上正在翻书的冯金龙。冯金龙笑道,西南联大的学生,军事课上得不错,我要休息了。
冯金龙真睡着了。
龙萍挎着冯金龙的匣子枪出来,李云鹤、李云厚和龙海生一帮人围过来,问,怎么样,这老土匪能听进去你的劝?
龙萍摇头,说,明天再看看,兴许人家是真正的抗日游击队?
李云鹤呸道,冯金龙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他会去抗日,猴子从此不会再上树!
龙海生望着龙萍身上的匣子枪大惊道,你拿老土匪的枪干什么,让他发现麻烦大了!
龙萍道,爹,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怕事,枪是我缴来的,这个人若真是来强抢民粮的山贼,我明天一枪嘣了他!
翌日之晨。
李云鹤家的屋场很大,后山回旋青衣带水,东北西三面环山,南面临水,在宅与清波碧水之间是一片巨大的禾场。
禾场上拼齐摆着一溜儿八仙桌,冯金龙让手下人把带来的行头陈列在桌上:鬼子的黄狗皮军服外套,别着黄色五角星星徽的帽子,皮带,刻有日文的钥匙扣和刮胡刀,日文樱花牌香烟,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黑白照片,日式指挥刀,黄狗皮军鞋,三八拉栓式步枪,最刺人眼球的是中川的那颗人头,单独用一张桌子垫上红布摆着,那人头非但不腐不臭,熏烤得金黄黝黑的皮肉里还透着诱惑的腊肉香味,那一小撮丹仁胡子神气活现地宣示这颗头颅的主人生前是个日本鬼子……
龙萍挎着冯金龙的匣子枪带着表弟李天厚一道检查冯金龙的摆设,盘根究底地盘问这些战利品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得到的,冯金龙知道龙海生一家就是城郊龙潭村人,一边推敲细节,一边编故事,冯金龙本是一流吹牛高手,要诓骗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还不是小菜一碟,龙萍眼中越来越充满崇拜的光芒。
最后问到中川那颗人头怎么来的,冯金龙象写网络小说一样编故事也实在太累了,想,这人头的故事就照真实的说好了,于是就把时间大大提前,说游击队成立之初,队员们畏惧小鬼子,然后有一位传奇女侠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设下连环计策,十一个小鬼子的人头都被女侠扭转三百六十度而死,我取了他们的队长的人头留下来。
龙萍道,冯司令,你前面所说都是真的,至于这什么女侠扭转敌子的头颅三百六十度而死,太离奇神话了!
冯金龙心想:我说假的你当成真的,我才说一个真的你偏认为是假的。
桌沿贴挂着一圈红纸,冯金龙笔走龙蛇,写着“衡州府金龙抗日游击队辉煌战绩展览暨全民抗战教育活动下乡”。
无人可不是好糊弄的龙萍,对冯金龙这套把戏心知度明,是变着花样来吃大户。村中人不敢得罪李云鹤,村中田地大都是他的,他愿租给谁种就租给谁种,这可是看不见的生杀予夺的权力,更不敢得罪冯金龙,人家是荷枪实弹的土匪,打着打土豪均贫富天下共产的招牌占山为王,可他再共产也是先共满自己再去共给别人,问题是他自己永远都共不满自己,冯金龙有时候的确会救济一下特别贫困的乡亲,送米送盐上门亲切慰问一番,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冯金龙是从地主身上刮油,他自己却不劳动,地主遭了损失,便会找理由加租,从而把冯金龙的作用抵消为零。
乡下人动动脚趾都能算出这种问题的本质,内心并不希望李云鹤被冯金龙敲竹杆成功,又不能得罪冯金龙,所以蜂涌而来参观“抗日展览教育”的全是鼻涕巴拉的孩子,偏偏孩子们又被中川那颗人头吓得不敢近前,远远地挤在一簇相互壮着胆聆听冯金龙的演讲。
李云鹤李云厚兄弟两家人以及住在李云鹤家中的龙海生一家人,却是齐齐整整地坐在禾场上听讲。李云鹤再小气也不敢和冯金龙翻脸,顶多就是使个拖字诀,你住在我家一天,我管你一天吃住,要临了还带走粮食,决不给,给土匪粮这道口子只要开了一回,以后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土匪是永远养不肥的老虎。
冯金龙的演讲不过是一道先礼后兵的程序,今天已经是来无的第二天,如果募不到抗战粮回去,不仅一帮兄弟要挨饿,还会让王长官他们看不起。冯金龙不想对李云鹤硬来有一个原因是忌讳这里是结义大哥唐金山的地盘,铁佛爷唐金山生前独来独往一个人,不上山沾匪,不入营靠兵,就凭着一身铁胆捍卫着一方故土,没有哪家土匪敢来无鬼山上逞强斗狠,现在铁佛爷虽已作古,但敬畏犹存。
冯金龙游走在红字桌前,挥舞拳头,慷慨陈词: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弟妹姐兄,我们诺大的中国,有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四万万人口,日本,一个如同一只生病的狗拉在海上的一串狗屎一样的屙稀小国,仅有三十七万平方公里国土,人口只有我们六分之一,但是,我们却被日本人侵略,我们的国民却在自己的国土上被日本人屠杀,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姐妹却在自己的家中被日本禽兽,我们的孩子被他们挑在刺刀上取乐,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我们的将士们抗战不英勇吗?不是,衡阳一战,方先觉将军率领第十军官兵面对数倍之敌孤城抵抗了整整三十七天,城中的每一条街巷河道城壕都堆满了鬼子的尸体,你们知道四十七天后城陷失守的真正原因吗?因为城中早已断粮,官兵们靠吃野菜吃树皮吃蟑螂吃蚯蚓吃蚂蚁支撑着生命,顽强抗敌,可是我们有些国民一听说募抗战粮,却还在犹豫……
听到这里,坐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龙萍挎着冯金龙的匣子枪,她已经被一桩桩浴血抗战的事迹所深深震撼。龙海生在坐中咳嗽一声,意在警告女儿不要在姨父家添乱,龙萍向龙海生投过愤怒的眼神,奋然起身走向冯金龙,把匣子枪还给冯金龙,取下手腕上的一对镯子,说,冯司令,我捐上这对镯子,向抗战的英雄们致敬!
龙海生气得跺脚,握住邻坐李云鹤的手面露愧色,说,我没有教育好萍萍,给你添乱了!
冯金龙走向龙海生,一拱手,说,龙财主,你有一个好女儿啊!说话间迅速把龙萍捐来的金镯子放入龙海生掌心又回头去了,龙海生合上手掌塞入袋中。
李云鹤知道自己今日不表个硬态是过不去了,却又磨蹭到吃中饭时,好酒好菜招待着,才从席上坐中站起向冯金龙一拱手,说:
“冯司令,在山吃山,在水吃水,大城大码头得享天时地利,所以兴盛繁华,你象上海、南京、北平、武汉和长沙这些大城市中的人,他们高官厚禄穿金戴银花天酒地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地球上那个穷山恶水的无,他们会不会想,无的人会不会喝洋酒会不会跳探戈舞,他们做梦都不会想这些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但是天道轮回丝毫不爽,得大利者终得其弊,受大苦者终得其利,战争来了,日本人要夺取的是大城市,是交通要道,是一切繁华的地方,这就是得大利者终得其弊,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们无,穷乡僻壤,请小鬼子来人家都不会来,这就是受大苦者终得其利。我李云鹤辛苦耕耘,战争与我无关,冯司令看得起我李云鹤,就算长住我家,也不敢有半日怠慢,至于硬要捐抗战粮,那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一番歪理从李云鹤口中出来竟然义正辞严,龙萍失望地望着李云鹤,说,姨父,你这样的道理都说得出来!
冯金龙这会也算领教了李云鹤的厉害,气得牙关发痒,但看着李云鹤家的女眷们收拾餐桌时还不忘十分亲切地过来打招呼,递烟上茶,伸手不打笑脸人,看来自己这一次来募抗战粮是吃上三国演义中杨修所说的那块鸡肋了。
这时候,前方的山道上,传来铜锣声,嘡嘡嘡嘡……,急若追魂一般。
李拐子与一帮村中小孩尖叫而来,叫道:
“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到前面小云寨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