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柳门风云（十二）
自己浮沉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娶亲之事,刚才万俟望的那句话竟让自己第一次产生了娶个妻子以抵抗流言蜚语的想法.....季尧想着,真是无耻的人,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自己败在了他毫无遮拦的嘴下——真想把他的嘴巴封起来!
“万俟兄,你真好看。”涂水钰伸出手去,欲碰触万俟望随风飘起的发丝。
“这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万俟望翘起嘴角一笑,抓住涂水钰不安分的手,“你还说,我比温兄好看。”
涂水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记得?”
万俟望松开她的手,笑道:“你只记得我对温兄有私情,其他的还能记得什么?”自然还有她的二哥。两年前和自己相遇之事,却是丝毫也不记得。
“这倒也是。”涂水钰不知万俟望心中所想,笑着摸摸下巴,忽然想起——“我还记得今天赌坊的大妈让我们明天再去吃饺子。”
季尧静静的不说话:赌坊可以去,但是钱我是不会出的。
“包伯伯,一起去吧!”涂水钰盛情邀请钱袋子。
“我年轻时候也是很英俊的。”季尧澄清,今天被那个主事的嫌弃为“怎么那么老”,加上受到了那样不公平的待遇,自己内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是自然!”涂水钰高声道,“包伯伯年轻时光彩照人,现在也是不输当年分毫!”只要马屁拍的好,不愁没钱去!涂水钰声音清脆,又字字铿锵有力,路人纷纷笑着扭头看她,再看向季尧,眼中都是羡慕季尧幸福的意思。待看到万俟望时又均是一脸惊艳。
“万俟兄,你不能和我们走一起。”涂水钰向季尧靠了靠道。
“为何?”万俟望不解,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对着几个少女笑了?
“你太显眼了,包伯伯和我不喜欢惹人耳目。”涂水钰撅嘴解释,“包伯伯原本也是很出众的人,你在旁边就显不出他来了。”
万俟望笑着赔礼:“真是对不住了包前辈,晚辈生而貌美,绝无攀比鄙夷之意。”
既然要赔礼,就别夹枪带刺的笑话我!
季尧气哄哄的甩袖。涂水钰冲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挥手。
“水钰啊。”万俟望笑着见季尧走远,缓缓开口道,“之间我们谈到哪儿了?”
“?”涂水钰眨眼,不知万俟望所指何物。
“之前你说我越来越像涂兄了,还说温兄太过正经。那么,我哪里像涂兄呢?”
哪里呢?涂水钰早把这个话题忘了。会帮自己选适合的衣裳,自己没有银子了他会去赚。自己戏弄温大侠的时候,他总是会站在自己这边。自己瞎胡闹,他不会像二哥和温大侠一样制止,反而总是饶有兴趣的加入。自己不说话,他也会知道自己的意思。
可是他有时候会很可怕。他虽然顺着自己,但当有其他想法的时候不容违逆、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尤其是涉及到温大侠时。
万俟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可是自己不敢多加靠近的人。与其说他像自己的二哥,其实相同点不过是都曾照顾自己罢了。
涂水钰得出这个结论,刚想开口,心中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样讲会让万俟望非常不高兴。若问原因,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
“嗯?哪里像?”看到涂水钰认真的表情,万俟望暗笑。
“嗯.....都很好看。”涂水钰挑了一个比较中庸保险的说法,万俟望经常问自己他的相貌比起别人来如何,想必是及其注重相貌的吧?自己这样说应当没错。
万俟望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就是这个?”就是一张脸?
“呃......”涂水钰又开始害怕。“万俟兄其实比我二哥还是要好看那么一点点的......”
“够了。”万俟望冷冷开口。涂水钰低下头。
还是说错了吗?涂水钰的食指在拇指盖儿上来回划动。
不是对她的关怀和照顾,也不是对她的顺从与宠爱,只是一张脸?这世上若是有人比自己更“好看”,她是不是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扔下自己、投入别人的怀里?冲别人毫无戒备的笑、拉别人的衣袖、一脸天真的撒娇!冲别人甜甜的叫“兄台!兄台!”,向别人要“香菇菜心吧兄台!”“我又想吃鱼啦!”
自己不准!她是自己的!她也只能是自己的!
万俟望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住。不能把涂水钰给吓跑了,她似乎对男女之情毫无所觉,这方面心智不过是个小孩儿。自己若是操之过急吓到了她,再从涂伯钰的手里把她抢回来就难了。
“水钰。”万俟望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是,万俟兄。”涂水钰低低的开口。
万俟望感到自己的心又在悸动。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在自己面前,低低的、低低的、不敢反抗的,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
“刚才我有些过分了。”多么小、多么小的身子,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还有谁配保护她?还有谁有资格把她护在怀里?
“没什么。”涂水钰想抬起手摆一摆,最终也只是略微抬起了手腕便放下。
“万俟兄刚与温大侠分别,情绪有所波动很正常,不必放在心上。”涂水钰替万俟望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我不是因为这个。”万俟望淡淡开口。
涂水钰洗耳恭听。却没了下文。
......
“今日早些歇下吧。”万俟望和涂水钰回到缘客坊,有人带他们去了两间厢房,涂水钰在地上铺了被子便要睡下,万俟望吩咐。
“万俟兄,其实......”涂水钰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什么?”万俟望坐到涂水钰的铺被旁。
“其实我说你和我二哥像,是因为你们都会照顾我。我很感激。”涂水钰弱弱开口,“但是我怕说了你不高兴,就没说。”
“我很高兴。”万俟望低头掸掸自己的衣服前摆。
涂水钰呆呆的看他,低头时万俟望的眼线显得尤其明显,长而上翘,眉尾飞扬,整张脸上似乎全是情意。
“万俟兄以后要和温大侠永远在一起吗?”涂水钰扭头,问道。
若是你一直跟着他,我便要永远纠缠了。万俟望淡淡一笑,“最好不要。”
涂水钰又开始纠结起来。难道万俟望真的已被包毕所迷惑,准备放弃温大侠了?
“快睡吧。”万俟望催促道。
涂水钰乖乖的盖上被子,“万俟兄,明天我们一起去吃饺子。”
万俟望温柔的笑,“好。”
“万俟兄去过赌坊吗?”
“去过,不过塞外与中原玩法不同,我很期待明天。”
“万俟兄,你说......”涂水钰的声音染上困倦,“你这么好,谁配得上你......你的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过了一会儿......“你这样的。”万俟望低低答道。涂水钰的眼睛已经合上,睡着了。
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头靠在右边的肩膀上,姿势略有些奇怪。头发揽在一处摆在了左边。这个年纪江湖上的女子都该知道避嫌了,她还是一无所觉。整日青楼、风月场、赌坊的叫着,其实不过是因为没去过而好奇。她的家人把她保护的太过,她不需要知道一切不要紧的事情,她不用担心任何事件,只需安心的享有这一切。沈尚书给她带来读书人的地位和聪慧,涂伯钰给她带来的武林人的尊重和忌惮,太子和郡主给她带来别人难以企及的圣宠。他日她嫁给了自己,便是鲜卑中除了大人和自己以外地位最崇高之人,她什么都不缺了。
那么又为何是这样一种保护的姿态?谁能伤她?上次自己去她房内送她斩马刀得知她眠浅,心中无事之人又怎会浅睡?
“万俟兄,”涂水钰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好奇道,“你怎么还没走?我都睡醒一觉了。”
万俟望回神,无奈一笑,“你这一睡连一刻钟都不到。”
“我傍晚饮了酒,睡过了。”涂水钰不好意思的咬唇,“所以睡了下就又醒了。”
“正是。你今天醉酒,把玉摔了出来。”万俟望把季尧的玉拿出来,“还不停的问我,知不知道涂宫主是怎样把涂天宫发扬光大的。”
万俟望想起涂水钰醉酒时不停的重复同一句话,脸上全是笑。
涂水钰更加不好意思,“我,我不能饮酒。一滴就醉。”
万俟望笑着点头。
蹙起眉,又解释道,“我大伯结识高人,得了高人留下的佩玉里面的剑谱,才在江湖站稳了脚跟。”涂水钰言简意赅。“万俟兄你快砸砸看,说不定我们也能一举成名了。”
说完又觉不妥,“万俟兄已经有名了,那就武功更进一层。我有名了。”
“你已经砸过了。”万俟望道,“很用力。”
“是吗......”涂水钰哂笑,“我这么记挂这事儿啊.....”
然后就是一阵难堪的静默。涂水钰欲睡而无困意,万俟望也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万俟兄,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了就赶紧回去睡,你在这儿我都不好动弹了。
“这玉我先替你保管吧。包前辈也说要和我们一起上路,应当无妨。”万俟望想了一下,又把玉放回自己袖中。
“也好。”涂水玉赞同的点头,“我不喜欢随身带着玉佩。”
“包伯伯浑身是钱,和我们一道也免去了我们接贴花费时间。”
她不好奇为什么包毕要和他们一道?万俟望心中疑惑。
“万俟兄放心大胆的用他的钱,我已经认他为干爹了。他的钱都是我的。”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