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陈墨对于米兰脱口而出的“不要”二字抱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带着松了一口气以及从脚底凉到心头.交杂着令人窒息.在这种情绪膨胀爆炸以前陈墨夺门而出.
他站在窗边.走廊空旷晦暗.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陈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还剩最后一根烟.他叼在嘴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手掌紧握.平整的烟盒缩成一团.轻轻一扔.滑出一道弧线进了垃圾桶.这包烟从买來到无辜的躺进垃圾桶只用了短短三个小时.短短三个小时他抽完了一包.
陈墨对着窗外吐了一个烟圈.嘴里阵阵的发苦.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烟酒永远只是点到为止.但是今夜.陈墨却对那白色的烟雾和点点的火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赖.一根接一根抚平焦虑的神经.
意外而來的生命刚迎來微弱的心跳明天就即将与这个世界道别.其实陈墨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在他的人生规划中还未來得及设想.因为意外而來所以凉薄的送走.
陈墨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即使暖气充足依旧冷的不行.一根烟抽完.他捻灭烟头.转身.米兰已经推开病房的门.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但陈墨却看到了笑意背后万般的愁苦.她语调听起來很轻松.恰到好处的温柔.
“回去吧.”她说.
陈墨点点头.米兰走在前面.陈墨跟在她两步距离的后面.一前一后慢慢的离开医院.一上车米兰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偏头对陈墨说:“好困.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说完她将半张脸缩进羽绒服.闭上了眼睛.陈墨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熟睡了.只是安静的开着车.细心的调高的车厢内的温度.米兰真的很困.但是睡不着.只是卷缩着闭着眼睛.陈墨的失态令米兰多少有了几分慰藉.这一切米兰最害怕的是陈墨双无动于衷的眼神.只要轻轻一扫.便能令她彻彻底底的崩溃.
只是这几分慰藉太过苍白可怜.终究只会徒增怨恨与无奈.卷缩的姿势太久感觉压着的一边已经麻木.米兰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端坐起來.只是仍不愿意将视线投降另一边.而是侧脸看向窗外.胃部忽然绞痛翻腾.米兰死死的捂住胃部.脸色苍白.
陈墨见米兰醒了.偏头看她.眼角的余光万分清明并非是像刚刚睡醒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米兰却握着嘴狠狠的拍着车门.喊道:“停一下车.”
陈墨紧握方向盘打了一个转.脚踩刹车停在了路边.车子还未停稳米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卷缩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陈墨皱着眉头.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顺手拿着纸巾盒关门下车.一同蹲在米兰的身边.扯了一些纸巾递给她.又顺手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米兰握着纸巾胡乱的擦了一下.不知为何生理性的眼泪却一直流一直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陈墨将水瓶递在米兰的面前.半响.米兰也沒有伸手去接.垂眼她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表情麻木冷静.只是那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疯狂的滚落.陈墨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以來米兰表现的太冷静.冷静的几乎让他以为她不在乎.
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有那个母亲不在乎.
陈墨伸手抱住米兰.米兰靠在他的胸膛.鼻息间是他的味道.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米兰沒有将视线落在陈墨的脸庞.而是静静的看着车來车往.米兰知道她不敢.一直都不敢.
不知多久.米兰深吸一口气.胡乱的将脸上的水痕擦干.声音嘶哑:“回去吧.我沒事.”
米兰挣扎的站了起來.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仿佛什么都沒有发生.陈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上车.
一到门口.米兰便夺门而出.疯狂的逃离沉默的令人窒息的空间.惆怅若失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被子一蒙.闭上了眼睛.
陈墨幽幽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步一步沉重的上了楼.只徒留了一声叹息在黑暗中.
第二天大早米兰便在厨房准备早餐.脸上还带着淡妆.看起來精神奕奕.她把豆浆搁在餐桌上.见陈墨下楼.冲他笑了笑:“早.”
“早.”陈墨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相反.他的眼底有着大片的乌青.神情有些憔悴看起來休息的并不好.
米兰舀了碗豆浆给他.自己则夹了一个精巧的包子咬了一口.嚼了片刻又低头喝了一口香浓的豆浆.就这样慢条斯理的吃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她擦了擦嘴.准备将空掉的碗筷放进厨房.却被陈墨按住.
“你......”陈墨动动嘴唇.半响只说出了一个字.
米兰笑了笑.站了起來.将空碗放进厨房的水池里.嘴里念叨着:“我今天下午请假去医院.昨天晚上已经跟那个医生说好了.对了.如果你下午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过去接我一趟.因为之后可能会有点难受.如果你沒时间就找个可靠的人接我一下.”
陈墨目光沉了沉.想说什么却最终说不出口.米兰见他点头笑了笑.说道:“谢啦.你慢吃.我先走了.今天会比较忙.我还得去找陈董要假.”
米兰转身回了房间.换好衣服穿鞋出门.只是平日的漂亮的高跟鞋换成平底鞋.今天是个艳阳天.一扫往日的阴霾.阳光洒在身上懒洋洋的.米兰把冰凉的手塞进口袋.快步的往外走.
到了公司.米兰礼貌的接受沿途的问候.径直上楼來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忙碌.今天陈钦浩便会回來.办公室已经许久沒有打扫了.想必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灰尘.所以一进门.米兰便招呼着清洁员进去打扫.然后脱下外套.给人事部打了一个电话.请了半天的假.
一切妥善完毕之后.米兰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白色的名片.拨了上面的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张主任吗,我是米兰.对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是这样的我想跟你约在下午三点.不知道您有时间吗.好的......那谢谢您.再见.”
墙角巨大的复古钟表将时针指向九点.高层电梯噔的一声.许久不见的陈钦浩走了出來.新婚燕尔的他一扫意气风发.面沉如水.眉头紧皱.看起來苦大仇深.
米兰站了起來.冲着他恭敬的问好:“陈董好.新婚快乐.”
陈钦浩点点头.只是紧皱的眉头却沒有任何一点松动的迹象.吩咐道:“给我泡一杯咖啡.还有把小方给我叫上來.”
米兰点点头.先给方秘书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转身去茶水间泡咖啡.咖啡泡好之后.米兰便敲了敲门端了进去.一进门.方秘书已经在里面.因为米兰的到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米兰笑了笑.将咖啡放在陈钦浩的手边.余光却意外看见陈钦浩手边那份文件.文件大部分被陈钦浩的手臂压住.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米兰还是看见了那家五金公司的名字.米兰咬了咬唇.很快镇定了下來.对陈钦浩道“陈董.刚才一大早财务部就送來了一份审批文件.是现在送进了.还是.”
“我现在在忙.你先看一下.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你直接代为审批就行了.”陈钦浩弹了弹指间雪茄的烟灰.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
米兰自然懂得看颜色.点点头道“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陈董.”
米兰掩门出去.怔怔的坐在椅子上.那份文件绝对不简单.可以说只要是牵扯那家五金公司就一定非常的不简单.陈墨之前提起过.陈钦浩最近这一段时间会弄一场大的.看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來一场大的.
办公室内的陈钦浩沈着脸将雪茄刺啦一声狠狠的掐灭.抬手拿起笔在文件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眼.目光锐利“这件事你一定要亲自督办.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这是最后一笔.这份文件你带过去那边.事成之后亲自销毁.”
方秘书点点头.接过文件.对陈钦浩说:“放心吧陈董.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瑞士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您看.”
“你安排一下.我下午过去.你把文件送过去之后也赶紧回來.一定要交代老钱把这件事情办好.”陈钦浩沉吟道.
“明白了陈董.那我先过去了.”方秘书点点头.转身掩门出去了.
米兰见方秘书出來.视线在方秘书手上那本文件夹打了一个转.然后不露痕迹的笑了笑.喊住他:“方秘书.”
“怎么.”方秘书停下脚步.扭头问.神色有些不耐.看起來在赶时间.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份文件顺便带给财务部.”翻出一份文件.问道.
“我要出公司办事.不顺路.”说完.方秘书匆匆忙忙的按下电梯.只留下一抹背影.
米兰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锐利.轻轻的起唇.
“这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