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桌上的菜已经全部冰凉.长寿面也软趴趴的糊成一坨.米兰叹了口气.道“我去把这些菜热一下吧.”

“不用了.重新给我下一碗面吧.”陈墨摇摇头.拉住米兰的手.

“好.”米兰笑了笑.那桌上精心准备的菜品因为寒冷的缘故结上了一层白色腻人的动物油脂.确实叫人沒了胃口.将桌上的菜一一撤了下去.成全了厨房的垃圾桶.转而卷起袖子.将失去直觉的手放在热水底下冲刷.除了暖意还有一种细微的痒痛感.米兰看着通红的手指.想着应该不会生冻疮吧.

陈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米兰将一道道菜品悉数倒进垃圾桶.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解释一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米兰转头看着陈墨.发丝上的雪花已经在暖意中消融.那雪水令陈墨的头发看起來有些湿濡.关上水连忙道:“陈总我一会就好了.刚才你淋了雪.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陈墨僵硬的点点头.转身上了楼.米兰从冰箱取出面条以及牛肉和番茄.面条在沸腾的水中肆意的翻滚.牛肉切粒腌制在下过爆炒然后放入番茄丁.加入牛骨汤煮沸收汁.将面条捞起淋上卤汁.将鲜嫩的荷包蛋放在上面.米兰端着面出厨房的时候.陈墨坐在餐桌旁慢慢喝着高脚杯中的红酒.见米兰出來重新拿起一个杯子到了一杯.推到一旁示意米兰坐下.

米兰将面放在陈墨的面前.面条冒着温暖而诱人的气息.令原本有些饱胀的胃蠢蠢欲动.陈墨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牛肉的鲜嫩与番茄的酸甜产生了完美的化学反应.相互与面条交融缠绕.给予味觉最美好的享受.米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轻轻的呷了一口.看着陈墨吃完那一碗面条.见陈墨放下碗将蛋糕推向他的面前.笑着道:“长寿面吃完了.接下來吃蛋糕.这样生日才算圆满.”

蛋糕是个两人份的尺寸.一圈新鲜的水果相得益彰的镶嵌在上面.显得很精致.上面还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的写着陈墨生日快乐并附上一张笑脸.那副古怪的模样绝非是蛋糕师的手艺.陈墨看着那张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动了动.结果米兰递过來的勺子.将那张古怪的笑脸硬生生的挖起送进嘴里.巧克力水果奶油混合成一种极端古怪的味道.高强度的甜味冲击着味蕾.陈墨生硬的咽下那口蛋糕.将杯中的红酒一干而尽.红酒的酸涩冲淡了空中黏腻的甜味.陈墨放下勺子.绝不再动.

米兰倒是吃的很开心.她先将陈字挖掉.接着又将墨字挖掉.吃的无比欢快.陈墨端着酒杯看着一脸满足的米兰.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满足感.自从爷爷过世之后.除了三姨还时常挂念.连自己都要忘记这种所谓的纪念日.陈墨喜静.偏生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总是大张旗鼓的操办.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好的东西全部堆砌在自己这个孙子身上.只可惜陈墨每每总觉得难受.平日应酬觥筹交错.好不容易能够有个理由放松的日子却依旧还是要端起面子去应付旁人.只觉得越发的劳累.今晚的一碗面.一杯红酒.一块蛋糕.简单又纯粹.其实今晚依旧应酬不断.为了早上鬼使神差的点头.意外的早早离开.回到这一片恬静之中.

米兰红酒就蛋糕.一瓶红酒也见了底.慢慢的也有些微醺.陈墨见米兰将那块蛋糕消灭的差不多.慢悠悠的放下勺子.嘴角站着一点洁白的奶油.好不自知的喝着红酒.米兰撑着自己的下颌.慵懒而迷离的看着陈墨“你知道吗.我太感谢你了.真的.从你给我机会的那一刻起你就重新让我活了一次.让我能做回真正的米兰.以前.我以为我就这样带着那件事.怀着对那个人的愧疚折磨的过完这一生.可是你.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是一个受害者.这件事我也是个受害者.让我可以面对这件事.告别这件事.”

陈墨轻轻的呷了一口酒.将眼神从嘴角那点奶油移开“这件事跟我沒有关系.这是你的报酬.有付出就有获得.那张纸是你用房子换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决定与我并沒有关系.你不要那么天真.一点小恩小惠就轻易的相信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成正比的利益.别的统统不可信.”

米兰摇摇头“我不相信人性.但我相信你.你不用时刻把坚硬的地方亮于人前.至少在我面前你能够柔软下來.我知道你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暴露你的弱点.你做不到.但你只需要稍微的那么放松一点点就可以了.一直那样撑着很累.很难受.我不了解你.这个世界上沒有人能够了解你.这一点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你总是用利益代替人性是你沒有安全感.你不相信这个世界.我也是.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可是因为你.我忽然相信了.所以能不能也让我做到.”

陈墨垂下眼睛.不可避免的意识到.心中那座坚硬的堡垒正在逐渐的坍塌.一个人的心是最柔软的地方.生理上是.精神上也是.如果把心交出去那也就是随之把弱点和懦弱交了出去.两个沒有安全感的人因为彼此的一点温暖产生相互的信任.这样脆弱的安全感又能持续多久.陈墨掀开眼睛.对上米兰那双明亮的眼眸.轻轻的开口“做到什么.”

“做到让你相信我.”米兰的眼神坚定而纯粹.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光“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让你相信我.但我能做的就是承诺我此生此世永远不会背叛你.在你累的时候.在你难受的时候.你可以放下一切防备放心的在我这里休息.这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东西.也是我仅剩的东西.”

“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这个世界上除了白纸黑字条条框框的印在合同书上.其他任何的承诺都不可信不是吗.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可这时候怎么会轻易许下不可能完成的承诺.你我都很清楚这个世界最为丑陋的一面.”陈墨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杯子“两个缺乏安全感的人相互取暖.这样的温暖又能有多少价值了.”

“我不想当聪明人.”米兰摇着头.眼泪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心中的酸楚将要把所有的情绪掩埋“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两个沒有安全感的人相互取暖为什么沒有价值.因为沒有安全感.因为不相信.所以那点温暖不尤为珍贵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今天的做法很不明智米兰.你醉了.”陈墨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沉了下來.他明白米兰的意思.从始至终的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才要装作不明白.有一些情愫暧昧.一旦挑破就脏了.

“我沒有醉.”米兰激动的站了起來“你在害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吗.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难道不是吗.不然.那天晚上你为何要吻我.是你先主动的.是你先开始的.陈墨.”

“那只是个意外.是一个错误.我以为已经过去了.”陈墨偏过头.将视线投向远方.窗外的雪依旧不知愁的飘着.

意外.错误.一个主动犯的意外.一个主动犯的错误.米兰浑身的离去仿佛被抽掉一半.缓缓地坐下.轻轻的握住陈墨垂着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很让人眷恋.米兰扬起头.泪水顺着眼角而下.看着陈墨坚硬满是菱角的侧颜.带着深深的哀求“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陈墨收回视线.将自己手掌从米兰冰凉的手心中抽离.偏头看着她.伸出手指将米兰眼角的泪痕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他俯下身冰凉的唇贴在了米兰的唇角.将她凌乱的头发兴致的梳理好.陈墨舔抵着嘴唇.那滴在米兰嘴角的奶油渐渐地融化.陈墨尝不到甜味.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陈墨叹了一口气.开口:“不早了.去睡吧.”说完.毫不留恋的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一个吻.一个毫无温度的吻.米兰知道自己失败了.一败涂地.陈墨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清.只是米兰知道.他不愿意.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无论其中有着何种的缘由.有着何种的身不由己.最终的结果是他不愿意.这就够了.米兰嘲讽似的笑了.第一次毫不犹豫的放纵换來了惨淡的结局.既然尝到这种苦果了.那就放弃吧.从明天开始做回那个聪明人.只是心中依旧有不甘的情绪疯狂的叫嚣.

米兰将视线投向窗外.那悠悠扬扬的雪花尽情的飞舞.米兰环住自己的手臂.真冷.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