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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阿春出了长乐坊,星月都已经隐入云中。回头看,长乐坊灯火通明,辉煌华灯照亮了一方天空。

长乐坊是长安城外族群聚之地。既有出手阔绰的富商大贾,又有柴米无着的贫贱流民。这些年大穆、西凉两国交战,西凉封锁了大穆与大秦、安息、贵霜诸国商旅往来的通道,于是有许多西凉大商带着西方诸国的货物来到长安,高价倒卖,赚得盆满钵满。而长乐坊中遍地的歌姬舞姬,也大多是能歌善舞、热情活泼的西凉女子。

也或许是这样的原因,长安城中实行宵禁,长乐坊却不受限制。无论什么人,都能尽情出入游乐。阿春这一副西凉人的打扮,在长乐坊中最是寻常不过了。

她觉得有些虚脱。卸去了凤御那一层面具,她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在一家酒肆中找到座位坐下来,她要了一碗西凉马奶酿的烈酒。一碗酒下肚,烧得胸腹都是滚烫的,她方觉得轻松了些。

尽管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凤御,然而要以凤御的身份出面时,她还是不适应。

没有人知道她为了和萧淮楚这短短一场会面准备了多久。每一句话都会去设计。每一种状况都会考虑。她甚至去学如何弹唱,如何假装出一口生涩的大穆语言。

她素来沉默隐忍。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所以就连尉缭也不知道,她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才摸清楚萧淮楚的喜好与厌恶。尉缭更不知道,她究竟忍耐了多久,才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策动萧淮楚。

她擦干手心中的汗,将紧紧挽作螺髻的头发松解了下来。乌发落到肩上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其中掺杂了几缕银丝,顺手扯了下来。这两年白头发有长多的趋势,让她叹了口气。

她真的没有做凤御的天赋。

她亦羡慕凤御六安,羡慕凤御季留。他们做凤御都做得潇潇洒洒,唯独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或许是她想要的东西于她而言太奢侈了。一个王庭女子,人生中从来没有自由二字。

昙摩罗刹曾对她说过,你想要我手中的金钵,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你若想要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上的一片叶子,却需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去寻找。

是那一片叶子比金钵更珍贵么?并不是。而是那一片叶子,于她更遥远。

但她偏偏就看中了拘尸那城娑罗双树上的那片叶子。

正出神间,对面忽有一人撩衣坐了下来。她选的这个座位在冷僻处,有人来坐,不是挑衅便是调戏。抬眸一看,却是惊了一下。

“一碗马奶酒。”那人向侍酒的胡姬招手道。他回过头来,眸光黑亮地看着她。他身着玄色便装,身形高俊。一双腿尤其的长,那酒肆的凳子也不够他坐的,他便侧身坐着,一双长腿斜斜地伸展在一边。

“殿”阿春错愕着方要起身,被他伸手按下。

“没想到姑娘是好酒之人。”萧淳风不疾不徐地说。

他命人在寻找她。阿春心想。长乐坊是西凉人聚集之地,他自然会在这里布点。幸好此前她是易容变装进坊的,出歌楼时,又曲折了好几处。她并不觉得萧淳风能够洞穿她的身份。然而这么快找到她,还是令她有几分意外。

“我姓萧。”

阿春反应过来,低声道:“萧公子。”她道,“萧公子为何纡尊降贵,到此处来找我?”

“好奇。”

萧淳风淡声说着,又道:“我对你很好奇。”

“姑娘姓甚名谁,做什么的?”

“我以为萧公子能找到我,这些都已经知道了。”阿春低垂着头道。

“我并未找金吾卫调查你。我更想听你亲口说。”

阿春忽一抬头,但见他目光明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高傲,却不让人觉得排斥。

阿春抿了抿唇,慢慢道:“民女阿春,在寺院中做佛像。”

“邂春坊你我藏身的那尊大佛,是你造的?”

“是。”

“如何造成中空的?”

“用夹纻之法。先用木胎泥模造出底胎,再在外面缠上数层麻布,做成麻布胎,最后在麻布胎之外塑形上色,待干了之后,撤去其中泥模,变成了中空佛像。这种脱胎佛像不像实心佛像那般沉重,还不易裂缝,适合造大佛。做麻布胎的时候”

“好了。我问你怎么做,并没让你教我做。”萧淳风似笑而非笑,伸手拈起酒碗,将那马奶酒一饮而尽。

“这酒肆太小,坐且坐不舒坦。你随我到外边走走。”他搁下酒碗和一贯钱,不容阿春拒绝,便向外走去。

阿春心中微有忐忑,亦不知这大穆太子萧淳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身为一个“民女”,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上次萧淳风重伤,她才脱得身去,这一回再想要躲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长乐坊的街道上走了几步,萧淳风道:“为何行路这般拘谨?西凉女子,何时出了你这般小意之人?”

阿春被他这么一激,也是有几分酒意上头,便道:“想到走到哪里都有萧公子的人盯着,当然走不痛快。”

萧淳风一愣,朗声笑道:“原来你是不喜欢有人盯着。这个好办。孤王今晚,就为你破例一回。”

阿春尚未听明白他话中之意,手上一热,便被他拉住了手,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向前走去。

他握得甚紧。她暗暗施力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在人潮中快速穿行。

“萧”她被猛地向前一带,整个人被萧淳风拦腰揽住,转进了街边一条狭窄小巷中。

“嘘——”

萧淳风示意她不要言语,侧过头去探看街道。

“萧”阿春仍欲开口,孰料萧淳风突然回头,正与她咫尺相对。她忽然后悔站在那块石头上。

太近了。近得她看得清他嘴角边细小的纹路,更看得清他眼底的腾起的炽热。

他勾起嘴角,在她唇上吻了一吻。

这一吻甚轻,浅尝辄止。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深深地盯着她,夜色下异常的幽暗。

阿春张了张嘴,“萧”她口中很干。

他忽又吻了下来。仿佛是方才那一下令他食髓知味,他轻吮着她的口唇,舌尖顶开她的牙齿,去寻觅她口中残留的烈酒的芬芳。

阿春的心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方才不曾散发出来的酒意,一下子全都冲上头来,发间都沁出汗意。他却不容她反抗地紧收着她的腰,执意地吻她,气息火热。

他单手将她浓密的长发别到耳后,掌心盖住她的耳朵,五根长指插进她泛着湿意的头发中去。

阿春目中有湿湿热热的东西泛上来,身体的本能却不抗拒他。就仿佛有一道口子被打开了似的,里头有洪流宣泄。她闭上眼,忽的横下一条心,顺着他的势回应了他。

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吧。

是的,就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好一会,街道上又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冲刷过来。夜风一激,阿春额上汗水冰凉。她猛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萧淳风,冲进了人流里。

混杂在人流中穿过了好几条街,确认萧淳风没能追过来后,她才出了长乐坊。行了几步,一辆马车停在她身前。

赶车人稍稍掀起斗笠,阿春识得他,于是上车去。

昙无忏已在车中,感觉到她气息不对,伸手探她额头,只觉得一片凉湿。又闻到她身上烈酒味道,问道:“喝酒了?”

“一碗。”

“以后要喝,在寺里喝。我备好酒给你。”昙无忏语声淡淡。

阿春低低应了一声。

“有些事情你若不喜欢,无需亲自去做。”昙无忏忽然顿了一顿,道,“我亦能代你去做。”

阿春一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道:“你的意思是那么上次虢国公案,亦是有你之前在叱卢皇太后身边言语,否则叱卢皇太后岂会”

“是。”昙无忏静静点头道,“除恶务尽。你为那冤死的西凉流民,我为崔家满门,各得其所。”

阿春心中一寒。

她忽的忆起昙无忏在佛前发有三愿。虽是闭口愿,她却不用猜也知道第一愿是要让虢国公现世有报,为崔氏满门报仇雪恨。

她没想到的是,他重又皈依佛门,却从未忘记这个誓愿。

那么他后面两个誓愿又是什么?

阿春愕然地望向昙无忏。车窗盖帘被卷起,淡淡月色落在他清俊如春山的脸上,她忽的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你本该还俗,为何复又做了昙摩罗刹的弟子?”

“你无需知道。”

“说与我听!”阿春忽然拔高了声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昙无忏冷静地说,“你追求自由之身,我亦有我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他依旧坐得端端正正,天青色的衣袖在夜色下很暗,盖住大半个手背,露出修长而交叠的手指。

“做和尚,本就是静心息欲,还有什么可追求的”阿春忽的心中一动,道:“一个月后的长安法会,莫非你要”

“天下僧主。”昙无忏依旧冷静地说道,“你想得没错。我要做天下僧主。”

“昙无忏!”阿春失声喊了一声,“虢国公已然失势,想要将他踩死脚底,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萧淳风亦有意为你们崔家平反,你大仇得报,还要做那天下僧主做甚?崔家只剩了你一个,你又何苦卷入到朝政中来!”

“从今往后,你我生死无关,这是你说的。”

“你”

长安月沉。宽阔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快马飞奔,车轮辚辚。

一入云水禅房,阿春颓然倒在了榻上。恰此时喉头一紧,登时勒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双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绳套,却被人大力向后拖去。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见身后女子声音恶狠狠道:

“总算是等到你了,西凉的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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