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被迫分手
?关羽风尘仆仆,推门进屋。他两岁多的小女儿关燕正在地上玩九连环。一看见关羽回来,关燕就把九连环放下,两手张开象只可爱的小鸟,跌跌撞撞地向关羽冲过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一把抱住爸爸的大腿。
貂蝉也微笑着迎上前来,她一边帮关羽脱下战袍,一边关切地询问:“关哥辛苦了,累了吧?”关羽慈祥地看着女儿,一边把帽子交给貂蝉:“还好,不累。”
关羽笑着一把抱起女儿,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又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满屋地跑。父女俩边跑边笑,关燕特别高兴,边笑边喊:“妈妈,妈妈!我比爸爸还高哦!”关羽再次把宝贝女儿举起来,而后一把抱在怀里,怜爱地问道:“宝宝,今天乖不乖?”关燕撒娇地:“乖。”一边说,一边就玩起她爸爸的长髯,又问:“爸爸,你的胡子怎么这么长啊?”关羽深情地看着这个粉嫩的小丫头,亲昵地:“好看吗?”关燕双手分开关羽的胡子,把笑脸放在长髯之间:“好看呀,挺好看的。妈妈你看我好看吗?”貂蝉开心地看着这一对尽兴玩耍的父女:“好看!你们真是一对好宝贝。”关羽逗女儿玩一会儿,才把女儿放下来。
貂蝉牵着小关燕的手:“好。咱们去看看小晴阿姨的饭做好没有,该吃饭了。”他们来到小饭厅,饭菜早已摆好,小晴端着一大碗汤走过来,放在饭桌上,然后过来牵关燕的小手:“阿燕,到小桌这边来坐,阿姨喂你吃。”
关羽和貂蝉面对面坐在饭桌旁,边吃边聊。
貂蝉:“关哥,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战况如何?还顺利吧!”关羽兴奋地:“最近打了一场大胜仗。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他的战船在赤壁通通被我们烧了。”貂蝉:“好啊。”关羽惋惜地:“我差一点在华容道捉住曹操。当时他只带了几百个残兵败将,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他们衣衫不整,特别狼狈……”
貂蝉迫不及待地:“那你就放了他?”关羽点点头:“嗯。”
貂蝉忿忿不平地:“曹操是什么人哪,你居然放了他?!”关羽:“唉,他也是个英雄,而且待我们也不薄。如果没有他,哪有你我的今日。后来他问起你和女儿,我就更不忍心下手了。”
貂蝉:“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羽:“因为放了曹操,军师震怒,要不是大哥三弟四弟求情,今天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貂蝉:“你以私人感情替代江山大义,军师当然要发火。你这次放了他,等于是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抓住他,可比登天还难了。”
关羽眉峰深锁:“唉,我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貂蝉:“夫君的理想不就是兴复汉室,救万民于水火吗?这次曹操自己送上门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失之交臂,不是太可惜了吗?”关羽懊悔不已:“噢,是我一时感情用事,误了大事。多亏蝉儿点醒!”
貂蝉颇为担心:“还不知大哥会怎么责罚你呢。”关羽坦荡地:“大哥只是说让我将功折罪。”貂蝉眉目之间略有隐忧:“可你毕竟放走了曹操,我只怕大哥不会就此罢休。”关羽陷入沉思。
清晨,一个小校来到关羽家:“关将军,刘皇叔请你过去。”关羽:“知道了。告诉皇叔,我一会儿就到。”貂蝉眼神复杂地看了关羽一眼,关羽和貂蝉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就走了出去。
晨光熹微中,刘备正在书房练书法。关羽走进书房,等刘备写完最后一个字:“大哥,你找我?”刘备抬头,若有所思地:“嗯,我们出去走走。”关羽知道大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默默地跟着他出去。
郊外,一条弯曲的小河,河水清澈,两岸是青翠的草地和随风摇曳的竹林。河中有一个头戴斗笠的老翁在船上撒网捕鱼。
刘备和关羽策马来到小河边,跳下马,把各自的马交给一名军士。两人沿着小河并肩而行。军士牵着刘备和关羽的坐骑,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刘备看了一眼周围的风光,感慨地:“荆州真是好地方啊!我们终于有了立足之地。”关羽:“对,大哥从此可以大展宏图了。”刘备:“全靠众位兄弟们的努力啊。最近,二弟辛苦了,赤壁大战之后,又夺了襄阳、长沙,还为大哥收服了黄忠、魏延,功劳不小哇!”关羽微微一笑:“大哥说哪里话,这是兄弟的本份,理当尽力。”
刘备:“可是,三弟最近对你很不满呢。”关羽:“所为何事?”刘备:“还不是为了貂蝉那个女人。你准备如何安置她啊?”关羽:“我答应一辈子保护她。”刘备:“哦?你对她还情深意重呢。”关羽:“我们是童年玩伴,自幼相知,又在他乡相会,我很看重她。”
他们两人漫步走进竹林,刘备故作轻松地:“二弟,我听说,你和曹操在华容道阵前叙旧啊,有这回事吧?”关羽神色不安地:“嗯。”刘备:“听说,他还问起貂蝉?”关羽吃了一惊,看了看刘备的脸色,没有说话。
刘备沉稳中蕴含着杀气:“云长,我真不明白,你放曹操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关羽一时语塞。刘备更加严厉:“那时你明明能抓住曹操,为什么不抓?你嫂子刚刚死在曹操的铁蹄之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关羽无言以对,虽然放曹操是大节大义,一时却又难以向大哥解释清楚。
刘备略微平静了一下情绪:“军师派你去华容道,就是看在你忠心耿耿,勇猛无敌。可是又担心你感情用事,放走曹操,这才和你签下军令状。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身家性命和江山社稷通通丢在脑后!”关羽憋得满脸通红:“大哥,桃园结义,我刻骨铭心,江山社稷我又岂能忘怀?”
刘备低吼:“那你为何一听他问候貂蝉,就心慈手软了呢?自古以来,红颜误国的事儿还少吗?你熟读《春秋》,难道不知夏桀、商纣的下场?”当刘备说到红颜误国时,关羽心中一震,坚定有力,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放曹操和娶貂蝉,完全是两码事!貂蝉不是那种误国的女人,你误会她了!”刘备紧逼一句:“假如曹操没给你们两人撮合,你会放过他吗?”关羽愕然:“这个……”刘备:“你怎么知道,貂蝉不是曹操给你我兄弟设下的陷阱呢?”
关羽忍不住停下脚步,申辩道:“误了哥哥大事,云长罪在不赦。然而貂蝉兴汉有功,若不是她为国献身,汉室江山早已易主。”刘备:“此一时,彼一时。这次若没有她暗中相助,曹操能逃回北方吗?”关羽:“大哥,放走曹操,是我一念之差,跟貂蝉没有关系。”刘备阴冷地:“就为这个女人,值吗?当初见你带她回来,我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关羽激动地:“大哥,你不了解貂蝉。”刘备:“是吗?”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关羽用尽量舒缓的语气说:“大哥,我跟貂蝉是同乡,她出身书香门第,品性高洁,善良贤淑……”刘备冷冷地打断他:“在你眼里,她自然无可挑剔。”关羽不管刘备的反应,继续说:“是我主动向她求婚,她考虑再三才答应嫁给我……”
可刘备还是打断关羽:“不用说了!无论如何,这次你是因为她而放了曹操,误了我的大事,兄弟们对此极为不满。我不能任她毁了我们的桃园结义和江山大计。”关羽猛然站住,以惊愕的眼神望着刘备:“大哥,你……”
刘备严肃地盯着震惊的关羽,不容置疑地:“我不知道你为了她,将来还会做出怎样的荒唐事来!所以,你必须离开她!只有这样,我们桃园兄弟才能亲密如初,共图兴汉大业。”刘备的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关羽茫然无措:“离开她?”关羽辩驳:“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放了曹操?还是因为她曾是吕布的妻子?”
刘备冷峻地:“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兄弟团结为重。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功名、前程。待我们江山一统之后,你爱怎样随你的便,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关羽说不出话来。
刘备不容分辩地:“这样吧!你明天就让她带着孩子,到我的府上来住。我让赵云负责她们的安全。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要和她们见面。”关羽一时无言以对,百口莫辩,怔了半晌,怅然说道:“如果大哥认为,只有如此方能保全弟兄情谊,那我只好听凭大哥的安排。”
晚上,屋外月光如水,长空明朗清澈。
关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他的内心在难以名状的痛苦中煎熬。白天,大哥对貂蝉的误解和对自己的严词训斥,特别是强迫他与貂蝉分手的命令,让他难以接受。而今他对大哥的忠义至上和对貂蝉的深深依恋已被无可挽回地摆在对立的两方。他的内心感到撕裂般的痛楚,理由无法申辩,苦闷无处倾诉。他一声不吭,默默地回到书房,在书案前颓然坐下,身心疲惫至极。
看到关羽回来的样子,貂蝉明白关哥一定是受到大哥严厉的苛责。她轻轻地向关羽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轻抚他的肩背,关切地问道:“关哥,是不是大哥说了什么?”关羽转过脸,望着貂蝉那晶莹透亮的双眼,想到就要与爱妻天各一方,他的眼眶不觉湿润了。他牵起貂蝉的手,让她坐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貂蝉说:“蝉儿,有些话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凭直觉,貂蝉感到山雨欲来,非比寻常。不过她还是向关羽点了点头,“关哥,你说吧。”
关羽说:“大哥仍然对我放曹操一事耿耿于怀,他认为这事与你有关。”貂蝉大吃一惊,“啊?!”了一声。关羽:“他说为了桃园情义和江山大计,要我们暂时分开。”关羽十分艰难凝重地吐出这后几个字,往日叱咤疆场的硬汉早已是面如霜打,毫无人色。“分开”二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貂蝉的脑子刹时变得一片空白。其实,对关羽受责罚,貂蝉早有心理准备,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刘备会对自己如此刻薄。一时间,她顿感世事无常人生如寄。原本以为有了生死相依的伴侣,如今竟要生生分开,何时相聚遥遥无期。顿时,泪水簌簌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一滴滴落在衣襟上,她默默无言,痛苦地低下头。看到这种情形,关羽更是肝肠寸断。他双拳紧握,眉头紧锁,但又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貂蝉的话,只是用手轻轻拢住貂蝉颤抖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貂蝉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种压抑,犹如闷热的夏天,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郁闷。虽然时间不长,而两人却仿佛已经相拥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过了一会儿,貂蝉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眼一看,由于对家庭温情的眷恋与忠义至上的精神信念的剧烈冲突,内心痛苦无处可申,情感压抑无法宣泄,关哥一下子变得苍老憔悴,往日的英雄气概荡然无存。她明白关哥既要对大哥忠诚,又要兑现对自己的承诺,这二者如今已不能两全,她能切身感觉到他内心的煎熬无异于五马分尸。善良贤惠的貂蝉懂得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因此关哥更需要安慰,不然他的苦闷便无法排解。此时貂蝉的心已被对关哥的怜惜所占据,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她站起身,为关羽解下披风,轻声安慰道:“关哥,大哥早就对我心存芥蒂,而你在华容道放走曹操更令他怒不可遏。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才会对我心生怨恨。造成这种局面只能说是天意,我们对此无可奈何,也许只有忍耐,才能平安度过难关,也许我们只有经历这些磨难,才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听了貂蝉的话,关羽更是痛苦得无以复加。他何尝不知道貂蝉是怀着怎样的痛苦在安慰他。他望着貂蝉满眼的泪水,用沉郁的声音说道:“蝉儿,是我对不住你!我真想不到大哥会将我的过错归咎于你!”关羽说罢,双手抱头,整个人都被满腔的痛苦扭曲了,貂蝉看到关羽如此痛心疾首,心中更加疼惜。沉吟片刻之后,她轻轻地把关羽的双手拿开,望着关羽布满血丝的眼睛,尽力微笑着对关羽说:“关哥,我深知你对我的情意。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大哥,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关羽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光明。貂蝉强颜微笑:“不过,我们还算幸运,我们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貂蝉的话犹如炎炎夏日里吹来一阵清凉的风,扫平了关羽内心的愤懑和不安。关羽望着貂蝉,看到她秀丽的脸庞上泪痕犹在,却已经尽力装出轻松的表情,双眼中充满关切和爱恋,看不出一丝怨怼。他用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貂蝉的双手:“蝉儿,你真是我生命中的天使!”说罢,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貂蝉看到关羽面容略有舒展,心中涌起了一丝喜悦。于是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地牵起关羽的手说:“咱们到外面走走。”于是两人牵手走出房间,来到庭院。
庭院中,月光明亮,花香阵阵,这是他们亲手开垦的花园,一花一木,都留下了夫妻恩爱的美好记忆。他们来到藤萝架下,肩并肩坐下,他们仰望明月,也许很长时间不能共同在月下赏花,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此时两双手紧紧相握,他们无暇去想未来,只是静静地体味当下相互间的这番温馨关怀。
良久,关羽动容地:“为了你和我们的女儿,我一定助大哥早成霸业。”此时,貂蝉却又想到了严酷的现实。她一想到将要与朝夕相伴的关哥分手,想到将来没有关哥的日子,自己要独自抚养女儿,想到即将一个人孤影青灯面对漫漫长夜,她又忧郁起来。
关羽看到貂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便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想什么?”貂蝉也以试探的语气:“关哥,我想问你,如果大哥永远不让我们在一起,那你怎么办?”关羽坚定地:“如果大哥真那么狠心,等江山统一了,我们一起回家种地。”貂蝉一听,转忧为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关羽深情地:“好蝉儿,我早已把心交给你了。你在哪儿,我的心就在哪儿。”貂蝉激动地:“你的心是金子做的。我会等你,永远等你,等你一辈子!”说着冲动地扑到关羽怀里。关羽紧紧地抱住貂蝉,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怜爱地拥抱饱受委屈的妻子,眼中溢满了感动的泪水。
清晨,貂蝉正在房内收拾东西,关羽在一旁帮她,闷闷不乐。貂蝉:“关哥,你说我们会分开多久?”关羽:“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太久,放心吧!我会尽快多立战功,争取早日把你们接回来。”貂蝉:“咳,都是曹操害的。”关羽:“对。这次放他回去,算是还他人情。下回再碰上,我决不放过他。可一想到要离开你,我便心烦意乱。”
貂蝉平静地:“关哥,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我们还是随遇而安吧。要是大哥能明白成功男儿背后一定有个贤内助该有多好!”关羽:“唉,可惜大哥脑子里总有个老观念,总认为美人会误国,红颜是祸水。其实恰恰相反,有你在我身边,我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劲头十足,连我的暴躁脾气都改了不少。”貂蝉:“对,你的脾气真的好了很多。我最担心你的脾气。你太刚直,今后说话要尽量委婉些。有时候即使你的意见是对的,但实话实说就可能伤人自尊。”关羽点点头:“嗯。”
貂蝉:“关哥,我发现你左耳不太好使。”关羽大为感动:“蝉儿,你对我真是无微不至啊。我的左耳早年受过伤,是不太好使。”貂蝉:“战场上一定要小心,要特别注意防人放冷箭。”关羽:“我知道。”
貂蝉拿出一双新手套:“你拿着,每次骑马都要记得戴啊。”关羽接过手套:“好。”
貂蝉一阵辛酸,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不过她立即用手一抹,坚强地:“关哥,现在天下纷争,你的舞台在战场,我们还是不要太过儿女情长。让我们对命运付之一笑,我和女儿会在家等你的好消息,盼你早日回来。”关羽坚定地:“我会尽力缩短我们重逢的时间。我一定要把曹操捉住,向大哥表明清白。”貂蝉:“嗯,我相信你。”说完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静静地享受这最后的相聚时光。
刘备议事厅。会议结束后,刘备叫赵云留下,诸葛亮、张飞告辞。赵云:“大哥,何事吩咐?”刘备:“四弟,你一向办事妥当。以后,貂蝉母女就住在我的府上,你有空可以时常去关照她们。她们是你二哥的家眷,既不可慢待,也要注意分寸。”赵云神色恭谨,心领神会地:“子龙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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