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陈叔在医院坐不住,不时溜出去逛一圈、抽个烟。
每次他溜达回来,都能看到两个孩子排排坐特别乖,眼神一个赛一个的纯真无邪。转身他一走,裴教授继续是裴教授,seth继续是seth。
两人演技都还可以,护士和陈叔都未觉察任何异样。
这趟陈叔又刚抽完烟,神清气爽回来,笑眯眯在旁坐一会儿。
小少爷裴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当然怎么看怎么好。
至于他身边那孩子吧。
陈叔其实还挺喜欢霍修珣的,主要是小男孩长得太俊俏了,赏心悦目,成绩又好,说实在的他们整个班上也就这孩子优秀程度能跟他家小少爷比一比了。这要是家境还相当,那不就是天造地设给他们家小少爷的完美好友吗!
只可惜摊上那样的家庭,唉。
裴临则趁着装乖的沉默,脑内把刚才seth发疯的那段重新揣摩了一下。
seth控诉他瞧不起他,气得指尖都发抖。
这,那不然呢?
是,他承认seth的童年确实悲惨,是很可怜,但要说到命运不公,这世上遭受不公的人可多了去了。
为什么不是每一个都选择自甘堕落?
那么多人,身在泥沼仍旧心怀光明绚烂,负重咬牙砥砺前行,尽全力在不公平的命运中开出一朵花来。
要是上辈子seth也那样,他倒要敬他是条汉子。
要是上辈子seth也能那样……
裴教授突发奇想,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和seth很像的人,一样的身世悲惨,一样的资质过人,但那个人没有选择走上犯罪道路,而是心向光明认真地生活。
可能那个人,都不用特别怎么样来追他……
直接来跟他说就行了,无可挑剔的人送上门来怎么拒绝?就算裴教授上辈子么得感情,可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那也就只能收下啊。
然后世界线就he锁死了。
霍修珣也就没有理由再把那个神经病“菲莱神殿”系统卖给犯罪组织,裴临也不会英年早逝。
他还可以偶尔偷个懒,在不想加班的日子里把程序丢给男朋友写,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不用重生,不用炸鱼,不用跟神经病斗智斗勇。
上辈子男主只要自己不作,就he了。
裴临:“???”
只可惜让seth不作是不可能的。
说穿了,就seth那神经兮兮的样儿,他需要的其实哪是“治愈”啊,他需要的是先“治病”!!!
然而以上,都还不是裴教授抓到的重点。
裴临抓到真正的重点,其实是霍修珣精准地点出了他“攻略任务”的时候。
这说明,他和“男主”之间有信息差。
霍修珣的信息来源级别明显高于他,他知道的比他多,很可能还掌握着许多别的他不知道的信息。
这就非常不妙了。
古往今来,“信息差”都是吊打和碾压优势形成的根源。
尤其在实战策略中,信息的滞后和缺失很可能招来一击致命。裴临上辈子就是这么死的,死在泄密导致的行踪暴露上。
“……”裴临沉吟了片刻。
等一会儿陈叔又去溜达了,他灰色的眼睛看向霍修珣。
“是我错了。”他说。
“seth,你别生气,我以后好好走剧情就是了。”
……
没法打,只能这么打。
这不是妥协,当然也不是欺骗——这是权衡,信息差问题不先解决,他注定受制于seth,赢不了。
只能先合作共赢,别的以后再说。
“不过,我好好走剧情的话,你是不是也稍微……”
是不是也多少乖一点。
裴临不求seth能像《拯救黑化男主》原作后半写的那样对女主毫无原则、百依百顺。但至少得比现在强吧,别太神经兮兮。
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怼,“治愈”不下去。
霍修珣垂眸:“我当然会配合裴教授的,不过,还是要看裴教授具体怎么走。”
“你希望我怎么走?”
“我想想啊……”
霍修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眼睛映着顶灯的光,缓缓有了些笑意,他稚气而俊美的侧脸看上去苍白而虚幻,有如憧憬着什么美好的童话一般。
然而,下一秒。
“剧情该怎么走,你还来问、我、啊?”
“裴教授,不至于吧?像你这么个天才,这么简单的问题不至于都不愿意自己动脑子吧?”
“三个月就破我九十几层菲莱神殿的‘一处之光’,区区一个‘攻略’还不手到擒来?加油啊裴教授,我在期待你给我惊喜呢!不然怎么样,还指望我把我想要的甜蜜剧情都掰开嚼碎了,亲自喂到您嘴上啊?”
裴临:“……”
很好,非常好。正常没几秒,又他妈一张崩坏脸了。
“不过说起嚼碎了,亲自喂到嘴上……”不仅崩坏,霍修珣还后知后觉地轻咬薄唇。在那自顾自开始目光闪动、愉悦得沉溺其中了。
裴临实在没忍住。
“啪叽”一声,照着霍修珣脑袋不轻不重给他来了一下。
“喜欢惊喜是吧?第一次揍你,惊不惊喜?要不要帮你举办个纪念日派对?”
“以后有话好好说,少阴阳怪气。”
“……”
“霍修珣,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正常点行不行?你这是发疯和装无辜轮着来啊?怎么着,你还演上瘾了,这次又要挑战装哭戏码了?”
“来,你有本事真给我哭一个看看。你是不是重生把脑子撞坏了?我怎么记得你上辈子也不是这种性格啊?”
……
同一时间,他爸裴利斌已经气势汹汹找来医院三楼。
他袖子都撸好了,都敢跟杀人犯的儿子搅和在一起,小混蛋行啊,翅膀长硬了什么都敢干是吧?
陈叔那边正溜达了一圈从厕所回来,一眼看到裴利斌:“哎呀,哥你来了?”
陈叔认识他这位裴哥也有小二十年了,知道这人真的不坏,很有生意头脑对兄弟们都挺义气的。
可就是家庭关系,一直处理得一塌糊涂。
好好的老婆闹到离婚,一切不顺心又总是喜欢通过打孩子来发泄,父子关系也很僵。
陈叔劝了很多次了,劝不住。
他特别替小少爷心疼。别的家长打孩子,总得有点理由,要么小孩太淘要么成绩太差,可他裴哥却不是!
他裴哥但凡心情不好就看儿子不顺眼,就随口编造各种理由打。
裴临很优秀,借口很难找,就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出门时间太长、出门时间太短、吃饭太快、吃饭太慢,送杀人犯的小孩去医院,诸如此类的。
陈叔:“哎,大哥!真的使不得!你看着这大庭广众的!”
裴利斌:“你别拦着,我让他近墨者黑不学好!疼了才能长记性!”
结果,“啪叽”。
他儿子抬手揍了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裴利斌当场被整不会了,起码僵了有半分钟想新借口,不上不下非常尴尬。
怎么搞,直接从“你怎么和杀人犯的儿子做朋友”180°变成“你怎么欺负同学”么?
……
裴临以前小,每次莫名其妙被打,都会暗自非常委屈。
会一遍遍地想不通、会既迷惑又痛苦,走不出来。
他天生的思维方式是逻辑性极强的。
可一度他爸、他妈、他继母、他继妹做事都不太合正常逻辑。他又不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哪里不正常。
长大后他才知道,裴利斌那时候特别喜欢揍他,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因为他总是眼神倔强死不妥协,很像他前妻。
他从来拗不赢那女人,可又是万万不敢打她的。
那些怨气积累下来,他总觉得他虽然怕她,却一定能打服跟她很像的那个小混账——
他是他爸,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给他提供漂亮房子、锦衣玉食,每天车接车送,送他去学昂贵的剑术和钢琴。他当然是爱他的。
裴临也知道他应该是爱他的。
可是越是如此,越是不懂那一次次极端的情绪反差。
直到几年后,裴利斌跟前妻复婚了。再想打儿子,老婆一声吼他怂得一动不敢动。
再后来,他渐渐老了,没了年轻时的气势。
裴临工作忙。父子关系不咸不淡,看似和和气气,却始终隔着一层。
过去的事情彼此谁也不提。
偶尔,裴临看到他爸拿了酒,似乎也想找他说些什么,可每次都是什么也没说。后来裴临很年轻就死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也没能听到那些话。
重生之前,裴临早早跟小q约定过。
“我会尽量帮你尝试修复这个世界。”
“但同时,我之所以答应回来,是为了把自己的人生认真地、像样地、重新过一次。”
认真重过一次,美好的一切他会努力去感受珍惜。
曾经伤害他的一切,他也不会去逃避。
所以裴利斌冲过来抓他时,裴临没有躲。
却有人挡在了他身前。
走廊白炽灯雪亮,裴临那一刻只看到霍修珣的背影,他张开双手在保护他。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
那种感觉陌生极了。
他从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就能拿起最重的剑、打下最狠的龙。
瞧不上霍修珣,也是因为他始终不理解,有人明明有能力和他一样,却选择扔掉剑闭着眼堕入深渊。
seth一辈子,在等着有人能去救他。
seth居然相信这种东西。
最后果然没有等到,看吧。
直到这一刻,完全不可理喻的seth世界,似乎第一次从门缝透出了些许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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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临:还是不理解,还是觉得黑化犯罪分子都一言难尽=_=
不过被人保护的感觉好像是还不错?
淦!
以及,其实“韭菜”神殿和seth其实都取自埃及神话。
包养牛肉饭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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