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抓周
阴沉沉的天持续了一整天,看似要下的大雪却还没落下来,不免让人心急。
侯府的厅堂里,大家低头默默地吃着饭,食不语,各怀心事。
不一会儿,桌上的鱼肉、红烧肘子、煎豆腐和山药红枣汤就见底了,因为大家都盯着这几道菜吃,其他的菜都没怎么动过。
吃了年夜饭,之后就是喝茶吃点心,再然后是长辈给小辈发压岁钱的时候,等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压岁钱,该留下来守夜的守夜,该去睡觉的去睡觉,大年三十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年不同于以往,因为这里的大部分人要离开侯府,奴婢收拾了桌上的碗筷之后,侯爷提前给大家发红封,将喝茶吃点心挪到了最后。
小叶氏和晚芳同时松了一口气,哎,吃一顿年夜饭好辛苦,提心吊胆的,以后要是搬回来与沈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都要这么防着,日子都不用过了。
想到这里,晚芳的心就凉了半截。
陈禹琛替儿子和女儿收下侯爷和沈氏给的压岁钱,把红封揣入怀里,抱起儿子对侯爷道:“爹,母亲,天晚了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安全,我们这就回去了,整个正月里都不会过来,你们慢慢喝茶吃点心。”
侯爷神色淡淡地点头,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
见侯爷点头同意了,大家呼啦啦地都站起了身,都要走,只有侯爷和沈氏是坐着的,侯爷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到了现在也有些黑了。
没人陪他守夜,三个儿子都走了,世子也要回宋国公府去。
他的脸如外面的天一样的阴沉沉,反观沈氏却是笑盈盈地在目送大家离开,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这才是貌合神离的一对吧。
一行人结伴走出侯府。
侯府的正门外停着一辆宋国公府的马车,傅氏见大家都出来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陈泽冉和蓉姐儿的身影,见到了他们就在人群中,傅氏放心了,然后才把目光转向小叶氏。
“弟妹,好久不见。”傅氏主动打招呼,还和从前一样喊小叶氏弟妹。
小叶氏的神情讪讪的,默不作声,傅氏喊错了,她已经不是傅氏的弟妹了呀。
见小叶氏不理自己,傅氏有些尴尬,赶紧把头缩回马车里,坐等陈泽冉和蓉姐儿走上马车。
蓉姐儿一上了马车,就开始和傅氏叽叽呱呱地说起了在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就没想着避着任何人,夜晚本来就安静,蓉姐儿说话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了,坐上了马车的晚芳和陈禹琛都听见了蓉姐儿的大嗓门。
“娘,祖母想送丫鬟给我,在身边安插眼线,被我阻止了,我厉不厉害!二婶真笨,都不知道拒绝,三婶还知道反驳一两句呢。”
被侄女看不起,坐上了马车的小叶氏的脸黑如锅底。
“你祖母给你、你二婶家和三婶家都送了丫鬟?”傅氏诧异。
“是呀。”蓉姐儿的大嗓门再次响起。
“小声点,你的祖母只是想给你的三婶送丫鬟,你二婶是被三婶带累了,不能怪你的二婶。”傅氏的声音放低了些,但晚芳还是听到了。
“娘,大哥吃了很多菜,我一口都没吃,回去后一定要让大夫好好看一下大哥的身子。”蓉姐儿说话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小,反而更大了些,像是有意要说给大家听的。
坐在马车上小叶氏看向新来的丫鬟的眼神中冒出火光,丫鬟瑟缩了一下,蜷缩着身子紧紧贴着车厢壁。
小叶氏极为不待见新来的丫鬟,但她家只有两辆马车,新来的丫鬟总不能和夫君共乘一辆马车吧,否则她可不会和新来的丫鬟同乘一辆马车。???.
金姐儿同样也听到了蓉姐儿说的话,豁然开朗,疑惑的看向祖母送给她的丫鬟,这个丫鬟本来是要送到三婶身边的?
“你真的是祖母安插到三婶身边的眼线吗?”金姐儿愣愣地问出口了,一脸的天真。
丫鬟赶紧摇头,拼命否认。
金姐儿还小,又一直宅在后院,缺少见识,想法稚嫩,免不了和蓉姐儿比高下,但她先后跟着罗先生和现在的先生学了不少人为处事的道理,没有不该有的歪心思。
被蓉姐儿的一席话点醒了之后,她就明白过来了。
于是金姐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想来祖母是打错了主意,你既然到了我的身边,就该老实地待在我的身边,你是去不了枕山院的,枕山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金姐儿过了年才八岁,说出口的话可不像八岁的孩子,竟是少年老成,丫鬟看向金姐儿眼神充满不解和疑惑。
见丫鬟不信她说的话,金姐儿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二小姐,奴婢碗莲。”丫鬟紧张道,不知怎的,感觉眼前的小姐更像是嫡出的小姐,蓉姐儿的做派倒像是庶出的,小家子气。
“碗莲,这个名字不好听,你以后就叫小树吧。”金姐儿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像是在打发碗莲一样。
“奴婢小树谢过二小姐赐名。”丫鬟微微躬了躬身,给金姐儿行了一礼。
小树?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但总比小姐给她取名小狗或是小草要好得多,丫鬟可不敢顶嘴,只要能进陈宅就好,后面的事情她自然有法子办到。
回家到,天已经黑透了,盼了多时的雪终于是落了下来。
安顿好儿子和女儿之后,晚芳和陈禹琛说起了沈氏送的丫鬟。
“夫君,那个丫鬟一定不能到枕山院来。”
“嗯。”陈禹琛淡淡哼了一声。
陈禹琛当然也不想沈氏送来的丫鬟知道家里的事情,更不能让这个丫鬟知道有造纸坊的存在,于是他将造纸坊的地契交给晚芳保管。
晚芳也不扭捏,接过了地契。
郡主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太后心里的气应该还没完全消下去,这时沈氏送出丫鬟,用意很明显。
晚芳见陈禹琛和她想法是一致的,才放下心来。
在守孝期间忌参加婚宴、宴请、谈婚论嫁、拜年、贺寿、串亲访友、这个正月如去年一样,大家足不出户。
大年初二,晚芳又没有回安国公府拜年。
日子过得很快,儿子和女儿满一周岁了,到了儿子和女儿抓周的日子。
陈禹琛摆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抓周的物品,因着在守孝,既不能请亲朋好友来观礼陈劲元和陈劲楚抓周,抓周的物品下面也不能垫红布。
又因为儿子和女儿一起抓周,所有的物品都是一式两份,东西有点多,桌子和床上根本摆不开,于是陈禹琛将所有的东西直接摆放在铺着席子的地上。
席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书本、印章、玉佩、小弓箭、木刀、算盘、几件首饰、手帕、拨浪鼓、彩球和铜钱,一式两份。
抓周的物品准备得很齐全,陈禹琛下了一番功夫。
时辰到了。
陈劲元和陈劲楚被大家围在了中间,他们穿得鼓囊囊的,极不便于爬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冷,总不能因为便于他们抓周,就少穿一点吧。
陈劲元的动作快,蹭蹭地朝抓周的物品爬去,挑挑拣拣起来。
他先是费力地抓起了纸张,拿在手里晃了晃,发现纸不好玩,把纸张撕烂了之后,又抓起了彩球,学着晚芳平日里抛彩球逗他们玩的样子,又把彩球扔了出去,接着他又抓起另一个彩球,如法炮制,又扔了出去,最后他的一双小眼睛在小弓箭和木刀之间徘徊。
最终,他放弃了小弓箭,抓起了木刀,由爬行改为坐姿,举起小木刀,有模有样的学着陈禹琛平时练剑的样子挥动了几下,然后就不撒手了。
陈禹琛一脸平静。
侍剑乐得合不拢嘴,小少爷抓的是木刀,以后的功夫一定比三少爷还要厉害。
陈劲楚是和陈劲元一起抓周的,陈劲元挑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陈劲楚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看到彩球被哥哥扔到了一边,她也不去拿彩球了,前面有好东西等着她呢,可不能被哥哥也给扔了,她“哼哧哼哧”的绕过所有的物品,直接朝两枚铜钱爬去,一手抓起一个铜钱作势就要往嘴里塞。
晚芳吓了一跳,眼疾手快,上前夺了她手里的两枚铜钱,陈劲楚见手里的铜钱没了,仰着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伸出一双小手向晚芳讨要她的铜钱。
晚芳哪里敢把铜钱还给她,让她一口吞进肚子里去,是要出事的。
“楚儿,去,再去选一样,选好了之后娘就还你铜钱。”晚芳催促道,想转移她对铜钱的执着。
陈劲楚好似听不懂一般,就是不去选其他的物品,只盯着晚芳手里的铜钱。
晚芳头疼,抓铜钱就抓铜钱好了,可是不能将铜钱往嘴里塞呀。
讨要铜钱无果,陈劲楚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晚芳的面前,不走了,最后大家只当她抓周的物品是铜钱了。
连翘笑嘻嘻地道:“少奶奶,小小姐以后一定也能赚大钱。”
晚芳不这么认为,陈劲楚以为铜钱可以吃,她以后定然是个吃货。
陈劲元一直在玩手里的木刀,不受陈劲楚的打扰,他能站起来走两步,然后就晃晃悠悠地坐下了。
陈劲楚虽然还不会走路,要想去哪里只能靠爬,但她开始说话比陈劲元要早,已经会喊爹和娘了,对此,陈禹琛宝贝得不行,每天逗着陈劲楚,非要听够陈劲楚喊他几十遍的爹爹才肯罢休。
陈劲楚见晚芳还不她铜钱,憋起嘴巴就要哭,可又不敢哭,两个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然后奶声奶气地朝陈禹琛叫了一声“爹。”
晚芳捂脸,女儿这么小,在她的跟前受了委屈就晓得去找陈禹琛了?
陈禹琛听到女儿喊他爹,心都化了,立刻抱起坐在地上十分委屈的女儿哄道:“女儿,不哭,爹爹抱。”
如此,他们的抓周,就在陈禹琛哄陈劲楚的声音中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