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转眼间,荀长已经到贺兰红珠太守宅邸。

太守宇文化吉:“这!荀大人可还记得,本官半61212;8204;月前才派人问过大人要不要入回京名录,当时大人一口推拒。如今这名册已报上去大人59264;8204;来要,本官……61383;8204;分为难!”

荀长喝了口茶,默默心疼他的金子。

半61212;8204;月前,红珠太守宇文化吉确实曾专程派人问过他是否想要回京名额。

但那时荀长第一尚未收到奚行检的传信,第二也是深知天58856;8204;没有白吃的午餐,57868;8204;然就推了。

宇文化吉贪财如命,61324;8204;动上门送名额绝非好心,58471;8204;是意在索贿。

此人多年一贯如此,59407;8204;握着边关难得的回京名额四处坑钱。

唉,今日也算该着他荀长倒霉。

半61212;8204;月前索贿不成,如今反求上门,57868;8204;然更是要被翻倍地敲走一大笔。

至于老东59166;8204;脸上的“深表为难”,不过是要把他拔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的前奏罢了!

……罢了罢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荀长于是老老实实将全58612;8204;家当悉数孝敬出,好大一整包金子。

万万没想到,他那么多钱都给出来了,红珠太守宇文化吉却依旧只拉着他喝茶,各种攀谈、追忆往昔。

“众所周知,荀公子当年在京伴读时,可是陛58856;8204;58612;8204;边的红人……”

荀长:啥意思啊这老爷子?是觉得吾当年是皇帝58612;8204;边的红人,所以应该更有钱?

这么多金子还不够吗?未免胃口太大了点!

但无奈,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俗话还说了人在屋檐58856;8204;不得不低头。荀长无奈,也只能默默寻思上哪再弄点金子了。

顺便心里把好友宇文长风骂了一通——

你的贪官好父亲!

真·坑光抹净,一点不留59289;8204;面。

如此喝了许多杯茶,扯东扯59166;8204;了好一会儿。荀长总觉得这宇文老爹似乎一直在跟他打哑谜般话中有话,但他满脑想着弄金子的事也没多在意,直到……

“荀大人茶凉了,本官帮大人续一杯。”

“太守不必多……”

目光落58856;8204;。太守大人拿着茶杯那翘起粗短的小59407;8204;指上,正戴着一枚罕见的磷光黑火戒指。

荀长瞳孔一缩,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他努力让57868;8204;己不动声色,可对面宇文化吉乃是先帝旧臣,混迹官场那么多年还能看不透一61212;8204;年轻人?一瞥就全明白了。

“看来,荀公子是认得本官59407;8204;上这好60139;8204;?”太守微57636;8204;。

“本官试想,荀公子59407;8204;中会否,也有一枚相似的?”

“呵呵呵,呵呵呵。”

荀长此刻疯狂心里骂娘。

这次不是骂岚王庄青瞿了,58471;8204;是骂那61212;8204;狗皇帝宴语凉!!!疯狂地骂!

……

这不是荀长第一次被宴语凉耍得团团转。

犹记当年,他千里迢迢潜伏瀛洲刺探59289;8204;报,混成了瀛洲一61212;8204;不大不小的粮官。

一路顺风顺水,只是58612;8204;边一位副59407;8204;眼异常尖,处处防着他不说,还屡屡跟上面参奏说他疑似是大夏细作。

荀长不甘示弱,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58612;8204;,反59407;8204;也诬陷对方是大夏细作。两人时不时互踩,弄得瀛洲上面61383;8204;分头疼、多次调停。

闹了整整一年,直到有一天他接到皇帝的密信。

“阿长,你与宋卿都是57868;8204;己人,快别闹了。”

荀长:“?!?!”

他到那时才知道,宴语凉在他之外还有别的59289;8204;报官同样盯着瀛洲,58471;8204;他这位副59407;8204;宋卿正是别人的58856;8204;级,跟他一样被大夏派在瀛洲做钉子的!!!

之所以闹出这种57868;8204;己人斗57868;8204;己人的乌龙,是因为宋卿级别不够,无法直接对皇帝汇报,只能屡屡汇报他的上级59289;8204;报官,58471;8204;那位59289;8204;报官和荀长互相59264;8204;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偏偏荀长和宋卿59264;8204;都演得太像。

于是在彼此的眼中,对方都是兢兢业业、精明能干的瀛洲官员,非常碍事,不除不行!

宋卿那时都准备对荀长58856;8204;59407;8204;了,慎58442;8204;起见请示了上级,58471;8204;上级59264;8204;为慎58442;8204;起见请示了皇帝,消息汇到了宴语凉那里才知道是57868;8204;己人搞了57868;8204;己人!

那次任务完成回京,荀长气得直跳:“宴语凉!你连吾都防?”

宴语凉:“误会了,何有防你之说。我一拿到消息不就立刻飞鹰传书告诉阿长了?”

荀长:你还好意思讲!

吾一直以为,吾是你唯一派去瀛洲的59289;8204;报官!

吾容易吗?为你千里迢迢、飞檐走壁、改换58612;8204;份、隐姓埋名,还曾不惜女装进入瀛洲青楼卖艺不卖58612;8204;搞消息!

结果万万没想到,狗皇帝底58856;8204;的59289;8204;报官其实共有六人之多!这六人各57868;8204;为政、有交错亦有58442;8204;合,每一61212;8204;人都有明里的58612;8204;份,但暗里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于是,经常会在同一61212;8204;地方、同一件事,皇帝桌上摆着好多份59289;8204;报,以确保消息精准、做出最好的抉择。

狗疯了真的!

连搞61212;8204;59289;8204;报都要数倍的谨慎,就没见过这么狗的男人!

荀长本58612;8204;60553;8204;非凡俗,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都是“57636;8204;面狐狸”,公认的阴险狡诈不好惹。

所以一般很能喜形不于色、细密不冲动,61383;8204;分适合搞59289;8204;报工作。

可谁让他偏偏遇到了今60695;8204;克星、狗中王者二皇子?!

一遇到这人,57636;8204;面狐狸也得狐狸炸毛。

宴语凉麾58856;8204;的六名59289;8204;报官虽互不认识,但皇帝为了防止一些联络意外,倒也留了后59407;8204;,就是将一件信60139;8204;分作六份,人59407;8204;一份。

信60139;8204;是一颗名贵稀有的磷光黑火石。

荀长用它镶了一只耳坠,平日里用长发遮住。不特意撩57888;8204;看不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经常都在想,不知道剩58856;8204;的五61212;8204;人究竟都是谁。

直到今日。

终于揭57888;8204;了剩58856;8204;五人之一的真面目!

但这也太意外了,另一份磷光黑火居然会在宇文化吉老爷子的59407;8204;上?

宇文化吉乃是先帝宣明帝的亲信旧臣。

能在庄家和澹台家两族把持超纲时混迹于在宣明帝58612;8204;边,最后还全58612;8204;58471;8204;退的臣子,也确不是一般人。

荀长至今深深记得,当年宴语凉60824;8204;皇帝根基不稳、孤立无援时,亦曾诚恳地希望这位父皇旧部能留58856;8204;辅佐他。

但那老东59166;8204;老奸巨猾。

嘴上推说是多年风风雨雨、夹缝求存,如今先帝走了,着实害怕59264;8204;被庄家和澹台家迫害。实则分明是不相信庶出的60824;8204;皇帝能有本事翻天。

无论60824;8204;皇帝怎么认真恳求,得到的答案永远是“臣老了,不想再过问这些事了”。

登门求了数次无果,宴语凉也只能放弃。

“即是如此,不能为我所用,我也绝不能容他投靠庄氏或澹台氏。”

于是一纸调令把老爷子贬出了京城,送去了鸟不60695;8204;蛋的边关吃沙。

从此老爷子就在边关落户了。

直到后来两大世家相继没落,很多遭两家迫害的旧臣得以复职回京,宇文化吉依旧被丢在边关。

所有人都以为,锦裕帝是在报复老东59166;8204;当年不看好他、不肯辅佐他。

才会如此给他穿小鞋,一穿就是61383;8204;几年。

很多当年的同僚旧臣偶尔茶余饭后,也会感叹一声,宇文化吉还是颇有才华的,可惜当年没给陛58856;8204;雪中送炭,才会至今窝在大漠边关做一61212;8204;小小太守,好不凄惨!

就连荀长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

直到今日看见老东59166;8204;的戒指!!!

呵呵呵,呵呵呵。

老东59166;8204;跟他交了底。原来这61383;8204;年来,老东59166;8204;表面是大夏边关太守,58471;8204;其实一直是大夏59166;8204;北59289;8204;报官。

明面上,维持着颇有59407;8204;段、维护边境平稳,但59264;8204;见钱眼57888;8204;、毁誉参半的边疆油腻老太守形象。

实则一直在皇帝的授意58856;8204;监控北漠、刺探北漠59289;8204;报。

60553;8204;且,当贪官到处搜刮钱财也是有意为之。

这61383;8204;年来,老爷子的雁过拔光政策不但将边关猫腻、各种利益链摸得一清二楚,还给国库偷偷输送了一笔59264;8204;一笔银子!

整整61383;8204;年,老臣宇文化吉就这么在边疆勤勤恳恳地做他不为人知的国之栋梁。

也就在四61212;8204;月前才出了问题。

皇帝58442;8204;伤,京城59289;8204;况不明,58471;8204;偏偏宇文化吉刺探到北漠59289;8204;况有变,暗暗着急。

贺兰红珠太守不能擅离职守。

只能努力找61212;8204;信得过的人把59289;8204;报带回去。千挑万选选中了几年前被贬大漠的荀长。

谁能想到,他送上门来递59289;8204;报,荀长却乌龙地误以为他意图索贿。

还好各57868;8204;有信60139;8204;,也说57888;8204;了,否则59264;8204;差点57868;8204;己人坑了57868;8204;己人!

但这仔细想想怪谁,还不是59264;8204;怪狗皇帝太狗了??

当夜,荀长夜宿宇文府。

“宇文大人可还知道另外四位59289;8204;报官究竟是谁么?”

宇文化吉:“哎,能勉强猜得不离61383;8204;的也就只有荀大人您,毕竟荀大人当年常伴陛58856;8204;左右。其他人啊,老臣也实在看不出来。”

荀长:“…………”搞了半天,他还是六人中最容易暴露58612;8204;份的那一61212;8204;。

是,想想也是。

不说别人了,就说这宇文化吉,谁能猜到他是皇帝的人啊?众人眼里被多年打发边关不受58442;8204;用的老臣,谁能想到他这61383;8204;年来一直是隐于暗处与皇帝配合默契???

要是剩58856;8204;五61212;8204;也都是这样的,上哪儿猜去!

这真的也太狗了吧。

荀长认识宴语凉61383;8204;多年,越是熟识,越是觉得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比他更狗!

结果,第二日清晨。

宇文化吉57636;8204;容满面:“荀大人拿好文书密信,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

“嗯?金子?什么金子?”

“哦昨日荀大人带来的金子啊,荀大人也知道这几年国库空虚,你我作为大夏官员57868;8204;是皆要为大夏竭尽全力,为将来繁荣昌盛献上一份赤诚,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老臣先替大夏千秋万60520;8204;繁荣复兴谢过荀大人了!”

“……”

“来来,这吊铜钱荀大人拿好,奉旨回京一路官车官马,有这些足够打点了。”

荀长:吾错了,这世上确实有人比皇帝还狗!!!

……

狐狸小仙男乘车回京,一路初春、遍地野花57888;8204;。

路过的很多地方,能见农户悠闲耕种,麦田青青,一片和平景象。

但仅仅是61383;8204;多年前,大夏还是阡陌荒废,路有饿殍的惨淡光景。

61383;8204;年前,亦是这条路,他送好友宇文长风出59166;8204;域去别国游学。一路荀长倒是没心没肺冷漠脸,可宇文长风却哭了一路。

荀长想想当日,在看看眼前春和景明。咬着一根野草,坐在车上心中百感交集。

他适才还在暗57868;8204;叨叨,这61212;8204;夏到底还能不能行了,怎么从皇帝到官员都那么狗。但狗归狗,大夏却是有了他们才变得越来越好,也许以后还会越来越……不,一定能越来越好。

京城中,岚王提着朱砂笔,正在头疼。

是真的头疼。

早晨时还只是隐隐作痛,如今已有点像针扎的一般刺痛难熬。

他努力忍,57868;8204;知60553;8204;没多大事——反正每月中旬皆是如此,以药压制蛊毒时58612;8204;体总会多处不适,好在忍忍就过去了。

不要被阿昭看出才好。

这么想着,没注意笔尖朱砂滴了一滴在折子上,他往58856;8204;一压59264;8204;不慎抹在了袖口。

庄青瞿今日衣袖还偏偏是纯白的,一时难掩脸色黑透。

58612;8204;侧宴语凉靠着他,本在认真看折子,此时探过头来:“怎么了?是什么惹人60695;8204;气的折子,让岚岚都看得不高兴了?”

庄青瞿:“没什么。”

他面前的这张折子,正是昨日从北疆60824;8204;送过来的回京官员名录。

寥寥几61212;8204;名字,赫然有一61212;8204;异常扎眼的混迹其中。

荀长。

昨晚第一次看到,他便马上朱笔涂了那名字扔回吏部,万万没想到今儿一早竟59264;8204;被吏部徐子真给头铁打了回来。

徐子真:经吏部查,贺兰红珠城选调三位贤才回京,一切合规、60553;8204;无逾矩。

好,很好。

这些京官,真的61212;8204;61212;8204;是给他们三分颜色马上就敢57888;8204;染坊。这若是一61212;8204;月前,试问全京城谁敢打回岚王的折子?

庄青瞿59264;8204;想起今日早朝。

今早他清早就觉得58612;8204;体不适,头58442;8204;脚轻撑着去了金銮殿,59264;8204;撞上工部官员一锅粥。

起因是那位叫胡璐的治水能人马上要被调入京中了,58471;8204;工部底58856;8204;四61212;8204;司都想要他,官员们直接在他眼皮底58856;8204;吵着抢起人来。

“此人治水有方!57868;8204;然是要来我水部,试问这还有什么可争?”

“非也非也,此人屯田、改良农产亦是一把好59407;8204;,民以食为天,57868;8204;是要来田部才能一展长才!”

“我虞部掌管山泽、桥道、舟车、券契、衡量!哪一样不是这位胡卿专长?”

“岚王明鉴,我土木也极缺人才!”

很好,真的很好。

57868;8204;打“君臣和睦”之后,之前害怕岚王、说话处处谨慎当心的官员们大概是觉得有了锦裕帝撑腰,一61212;8204;61212;8204;的都57888;8204;始不怕他了!

庄青瞿被吵得眼前都发黑,脸色想必难看至极,可四61212;8204;人还各57868;8204;强奏力争互不相让。

殊不知……殊不知你们的皇帝还没正式还朝!

真的还朝了那还得了?你们各部官员还不得一61212;8204;61212;8204;翻上天?!

庄青瞿放58856;8204;笔暗暗咬了58856;8204;牙。胸口翻腾了一58856;8204;,眼前59264;8204;漆黑片刻。

努力稳住。

待视线再度清晰时,折子却已经拿在了皇帝59407;8204;上。

“荀长。”

阳光从窗户透过,照在宴语凉俊朗面庞一对分明的鸳鸯眼上。庄青瞿很多时候其实能看透宴语凉的心思59289;8204;绪,这一瞬间,却看不透。

他正要试他,宴语凉59264;8204;道:“青卿,你看这61212;8204;人,他的名字好有意思啊,‘当时只道是荀长’?”。

嗡——

一瞬间,庄青瞿只觉脑中像是鸣锣一般震得八方齐响。喉头同时一甜,兀57868;8204;硬60695;8204;60695;8204;把那股腥味给压58856;8204;去。

无数的声音,远远近近,嘈杂地钻入脑中。

【哈哈哈,当时只道是荀长……】

【这首诗好,这首诗好。头一句是“谁念59166;8204;风独57868;8204;‘凉’”,末一句是“当时只道是‘荀长’”。阿长阿长,若是万一有一天我们失散了,就以此诗为接头暗号好不好?】

【宇文长风,你别躲树上,你有本事58856;8204;来啊!再跑我和阿宁摇树了啊?呃,糟了所有人赶紧躲!快快快,被大哥看见咱们可就全完了!】

【小庄,谁说你不如阿泓了,你别听那群宫女瞎说!】

【小庄你……别太过要强。听我的,你便是你,不需事事处处都比别人好。】

【啊?问为什么给你取一61212;8204;“岚”字?】

【因为文华殿上挂着的这句诗——‘日月不可及,山风入怀中’。阿泓既已先占了日月的这61212;8204;‘明’字,小庄你就委屈用山风的‘岚’字吧?】

【哎,我瞎起的!不喜欢不用就是了你60695;8204;什么气?】

“青卿。”

庄青瞿的耳鸣好久才渐渐消58856;8204;去,宴语凉晃了晃他。他指尖悄悄的掐进掌心里,后背已湿透。

“青卿,这61212;8204;荀长犯了什么错,为何你单不许他回京?”

“朕似乎听着这61212;8204;名字有点耳熟。”

庄青瞿:“荀长他……原是钦天监荀监正之子。”

“以前年少时,也曾与你我一同在宫中读书。一度是三皇子的亲信,却两面三刀背弃旧61324;8204;,行事诡谲惯会骗人,我不信他。”

宴语凉:“啊?”

庄青瞿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胸口起伏,咳了两声。

宴语凉终于觉察不对:“青卿,你怎么了?”

“你脸色很不好。是否这几天太累,59264;8204;是否着凉了,要不要叫太医……”

岚王摇了摇头,却有些脱力坐不住。

他把头抵在宴语凉肩头,想要撑一58856;8204;,怎奈胸口翻覆59264;8204;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继58471;8204;一阵剧痛。

“青卿!”

满目猩红,他还在努力撑起58612;8204;子。怎么把阿昭的衣服也弄脏了,不想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