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身份
孟澜放下帘子,突然想起小荷了,如果小荷跟着自己出来,她会说什么呢,不,她不会说的,因为规矩不允许,但她会偷偷地掀起帘子,然后悄声告诉自己,那是什么铺子,那个卖糖的,这种糖可好吃了。就像自己不识字没吃过糖一样,孟澜唇边现出微笑,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帘子掀起,小福子前来搀扶孟澜下车。
孟澜走下车,看着面前的楼,楼在江边高有三层,这样的楼阁在平常人眼中已经很富丽堂皇,但在孟澜看来还很朴素,安王夫妇已经走进楼里,孟澜还想仔细环顾下四周的风光,小福子已经提醒他:“大哥,这风吹的太大,您进去吧。”
孟澜看向不远处,楼边围了帷幔,但站在台阶上,可以看到帷幔外面,隔了一道江,能看到江对岸那些前来看赛龙舟的村民,能看见他们好奇地看向江这边,这些人,就是小荷曾经讲过的,外面的人吧?可惜自己不能和他们说话,只能远远地看着,孟澜收回眼,走进楼里。
在江对面石桥旁边,一对夫妻站在那里,男人手里拄着拐杖,伸长了脖子往对岸看,但只能看到帷幔后面影影绰绰的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看见我们小荷没有?”时光荏苒,王大嫂鬓边已经添了白发,听说王府会在端午当天带着众人来江边看赛龙舟与民同乐,王大嫂和王大两夫妻早早就来到江边,先是在楼边等着,接着就被衙役赶到了对岸,眼睁睁看着楼被帷幔围住,只能看见王府的马车驶进帷幔里,看不到王府的人。
王大不死心,还在那伸长脖子看,王大嫂却难过起来,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儿,离开自己已经有六年了,然而自己还是没有见到她。
“隔了一道帐子,怎么能看到呢?”王大泄气地说,只能看到有人进了楼,还能看到有人登上了楼,隔了那么远,仿佛能看到有什么东西的光亮在窗户间一闪,也许就是那传说中的珍珠。自己的女儿长成什么样子,王大也不知道,只记得她离开的时候,眼睛还是那么亮。
“家里的银子,还差多少两?”王大收回眼,询问王大嫂,王大嫂踮起脚尖试图看的再清楚些,但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回答王大:“还差五两呢,其实也快够了,但我听说,进王府说句话,要给什么门包,一个门包就要五两银子,少了人家看不上。”
想要赎回女儿,这是王大腿好了后和王大嫂的统一想法,可是赎回女儿谈何容易,光是身价银子就要那么多,还有各种打点的费用,总要三四十两吧?这么几年下来,两夫妻日夜辛劳,一年也不过有五两银子的结余,这五两银子,王大嫂藏的严严实实,绝不让儿女们知道家里还有这笔银子。
“爹,娘,你们在这站着做什么,人挤人,看的又不敞亮,那边有棵大树,可高了,我们爬到树上,就能看到了。”一个少年跑过来,当初只晓得哭的孩子,现在也已经长高了,眼看就要能接过爹的杀猪刀,让全家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了。
“你能爬上去,你爹不能,快给我放手。”王大嫂对儿子嗔怪地说,王大已经叹了口气:“哎,要是爬上树,能看到你姐姐也好。”
“爹,这不能,有衙役守着呢,不许我们爬近的树,只许我们爬远一些的,别说看到楼里的人,连……爹,娘,你们快看,赛龙舟要开始了。”少年激动地喊起来,手伸向江面,接着又跑到大树上,麻溜上树,打算好好地观赏赛龙舟。
锣鼓声响,各村的龙舟早已准备停当,只等安王下令就开始赛龙舟。楼上席设两桌,一桌安王带着儿子们,另一桌王妃带着郡主们,在屏风后面。内侍走近对安王说:“王爷,那边来问,可能开始赛龙舟?”
“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吧。”安王坐在这楼上,只觉得四面来风,心旷神怡,对内侍下令,内侍得令走出,只对等候在楼梯处的师爷做了个手势,这消息一道道传出去,传到龙舟面前,又是一通锣鼓响,各龙舟齐头并进,都箭一样往终点划去。
“这没什么意思。”孟琮看了眼,只觉得这些人只在那划着龙舟,周围围观的人在那山呼,欢喜雀跃,更觉得无趣地很。
“你啊,性子太过跳脱,不如你哥哥沉稳。”安王的话传进王妃手中,她原本是去接大郡主递来的酒,手就顿在那里,怎么又开始了,说自己儿子不如孟澜?
“母亲,二弟性情活泼,这坐在楼上看赛龙舟,的确他不大喜欢。”大郡主含笑说着,二郡主已经接上一句:“是啊,二哥如果是去划龙舟,准保他不觉得闷了。”
三郡主捧场微笑,王妃知道她们几个是来哄自己,但王妃心中,就是有道坎过不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们道:“你们说的也是!”
“二妹妹,你说什么,要我去划龙舟,这主意好!”孟琮站起身走进屏风里面,就要和姐妹们笑闹,王妃已经止住他:“安心在外面坐着吧!又进里面来,你爹爹听到了又要说你。”
“娘,一家人出来玩耍,也要说说笑笑,这样才有趣,难道都要像哥哥似的,从来都是坐在这不说话,偶尔微笑,这一点都不有趣。”孟琮撒娇地说着。安王也笑了:“二哥说的是,这孩子们,既要沉稳也要有活泼的,一家子在一起,这才有趣。”
听到安王这样说,王妃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江面上的龙舟已经只剩下两条在争先,其余的龙舟只能去争第三了,突然一道浪打来,刚要越过第一艘龙舟的那艘龙舟把握不住,被浪打的整条船都被打翻了,江边的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排第一的龙舟趁机往前面冲去,其余的龙舟也越过那艘倒了的龙舟,冲向前面。
王府女眷也发出一声惊呼,王妃已经对孟琮道:“你方才还调皮,还说要去划龙舟,这要出什么事儿,你要为娘的心怎么办?”孟琮只是嘻嘻一笑,二郡主的脸色都已经变了,她只是以为是说笑,谁知道龙舟这么危险。
岸上已经有人划着小船去扶那艘龙舟,龙舟上的人也开始自救,把船翻过来,各自都在那整理着。
“你看,他们都很会水,怎么会出事呢。”孟琮还是不以为然,王妃伸手打儿子一下:“你还要说,不许说,难道你要把娘的心都给吓碎了才闭嘴?”
“娘,都说水火无情,我当然小心。”孟琮意思意思安慰自己的娘,王妃的心不由一跳,水火无情,水火无情,如果自己早就想到这点的话,或许,该让孟澜被烧死。
内侍已经走进里面,对安王恭敬禀告:“王爷,那艘翻了的船,并没有人受伤。”
“传我的命令,给这艘船赏银二十两,以作安慰!”安王点头吩咐,内侍应是退下,孟澜已经看向屏风内,能看到二郡主的脸色不好,看来是方才那句玩笑话,让二郡主担心王妃会训斥她。孟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知道王妃的所为呢,还是不知道,若是不知道,难道说自己的爹是一个糊涂人,如果知道,那,自己的爹到底在想什么?
安王已经对孟澜笑着道:“大哥你瞧,这江上的风浪,总是那么大,但总有人不辞辛苦地讨生活。我们虽为宗室子弟,可也要体恤下情,免得被天子训斥不好。”
“是!”孟澜恭敬地答着,孟琮已经转回来:“爹爹,爹爹,这龙舟一点也不好玩,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好玩的?”
“我听说每年赛完龙舟,还有踩高跷演百戏的!”孟澜也想知道这些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对孟琮说出,孟琮皱眉:“这些都不好玩,大哥,你啊,就是没有跟我出来玩耍过,不然就……”
“二哥,你难道忘了,王爷为什么要带我们出来看赛龙舟吗?”王妃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安王已经对王妃道:“王妃还记得这件事?”
“怎么不记得呢,是妾教子无方,才让二哥闯出这么大的祸来。”该表现温柔贤淑的时候,王妃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表现,安王又喝了一口酒:“二哥,这种种有趣的事情,总要我们见过了,你才能说有趣还是无趣,而不是你觉得无趣,就真无趣。”
孟琮做个鬼脸,明显没把安王的话给听进去,安王也不以为忤,面对江景,喝一杯酒,听孩子们说说笑笑,对安王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于那些别的事情,安王从来也不去想,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别人考虑的而不是他考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