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族人纷纷散去。
荆炣辞别父亲,带着阿胖回到房间收拾准备,一直到深夜,两人最后一次摸进厨房偷了些吃的带回到房间。
临行前最后一次撸灵猫,两人都刻意带了很多小鱼干,准备跟灵猫套近乎。
“喵~”
两人吃得正欢,门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猫叫声。
“哼哼,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又看上谁家的闺秀了!”
两人用油花花的手擦擦嘴,急急忙忙去各自锦囊翻找小鱼干。
荆炣会心一笑,取出一大捧鱼干去开门,阿胖在一旁皱着眉头,翻来覆去也找不到自己准备好的小鱼干,嘴里嘟囔着,“不对啊,我明明拿了的?”
荆炣轻轻蹲在门口,把门推开一个缝,本以为灵猫会跟跳上来跟自己亲近亲近,却没有想到它径直奔向了卧房内的鱼缸,两只雪白的前爪扒着边缘,俯下身子舔水来喝,根本不理会他,看得阿胖哈哈大笑。
荆炣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谁让它是主子呢?
但他还不打算就此放弃,拿起自己的杀手武器在空中摇晃。
果不其然,在小鱼干动起来的一刹那,便被灵猫铜铃一样的眼睛捕捉,它匍匐着身子,从鱼缸上爬下来,小脑袋跟着鱼干晃悠,迈着小步一点点前进。
等灵猫全神贯注地走近,荆炣伸手去抓,它却一跃向后跳出几步远。
身子低伏,尾巴倒竖,全身毛发立起,如同根根细黑的刚针,四爪张开,嵌在粉红色肉垫的钩爪紧紧地抓住地面。
两个瞳孔聚合,警惕地盯着荆炣,喉咙发出低沉甚至带几分威胁的叫声。
“小白是我啊!”
荆炣一连重复了几遍,灵猫仿佛才从熟悉的声音中放松下来,但仍在远处徘徊,不敢上前,最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屋外的阴影中。
荆炣朝着屋外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响,灵猫早已不知去向。荆炣困惑不解,悻悻转身,和阿胖两个人互相观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继续大吃大喝,还不忘给它留了个门缝。
吃饱喝足,两人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晨光熹微,整个荆氏族域就已经人声鼎沸,起早生火做饭,整顿饯行,处处吵嚷喧闹乱作一团。
距离殿选还剩二十八天,荆氏一族真正的存亡,全系于殿选之行。
虽然依靠荆战的碾压实力,拿到殿选状元十拿九稳,但在此之前,一切都还须谨慎对待。
天蒙蒙亮,荆氏迎宾大堂外,一百二十个精挑细选的氏族精兵组成护送团,排列在门庭两旁,严阵以待。四周被前来送行的族人围得水泄不通。
荆木阳站在阶上,对族人和护送团滔滔不绝地讲着话,荆炣站在后方,看着荆战的模样再次大吃一惊。
“二哥,你的脸?”
荆战已经换上了一身浅蓝色朴素的氏族袍服,脸上干净整洁,棱角分明,颇有几分英气。
之前那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已经消失不见,身上再也看不出一丝莽荒狂野的感觉,反倒更像是一个翩翩的大家公子。
“易面者的易容术,炉火纯青!你二哥的本来面貌还帅吧?”
荆战的外貌清朗俊秀,可一张嘴说话,声音中还是带着一股旷野的风沙味。
“嘿嘿,帅!”
荆炣四岁的时候,荆战就在驻守荒塞,一去就是十年。
他脑海中关于荆战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荆战在他这么大的年纪,修者考核一战成名,但因桀骜不驯犯了大错,才被派去荒塞,不准许再次他返族。
若不是氏族遭遇危机叫他回来,此刻恐怕还在和荒兽作战。
而荆战口中所谓的易面者,更是大有来头,以荆炣的年纪和地位,还无权知道此事。
“易面者?”荆炣小声问道。
“哦,这个……”荆战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荆木阳的点名厉声打断。
“荆战、荆佐、荆佑出列!选你三人进行祭祖仪式,务必精细操控,以求吉兆!尤其荆佐,更要借此机会戴罪立功!”
“是!”
三人应声出列,站成一排,荆战居于中间,各自从掌间徐徐催涌出本源劲力。
荆战两掌涌出汹汹苍蓝劲力,与荆佐、荆佑两人淡蓝劲力融而合一。
三人并列前行,各自微妙精准地掌握着衔接处的平衡,缓缓凝聚出一个劲力球团,球团呈现稀释过的浅淡苍蓝色。
初次配合,是对三人心性是否合一的重大考验,球团一旦破裂便宣告失败,便是祭祖出征的不祥之兆。
荆佐、荆佑两个修者,操控等阶和劲力储量都逊色荆战一大截,因而对荆战的考验尤其艰难,他只要稍微一分神,克制失衡,必然会将他俩人轰飞。
三人操控着两个劲力球团,步态从容地走向荆氏先祖草堂。
围得水泄不通的族人纷纷避让出一条通路,等他们走过又重新合拢。
荆氏先祖草堂位于族内的一处僻静之地,四周种满密不透风的古木,中间是一片齐整的草坪,草堂就坐落在中央。
每逢重大仪式,草堂便会被连夜拆除,使先祖牌位暴露在外,承接天地灵气,聚集日夜精华。
三人一路平稳,协作操控着两个球团一齐跪在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鼎前。
鼎内放着一个青瓷碗,碗上搭着数根细长的草茎,草茎另一端挨在荆氏先祖的牌位上。
露天放置了一夜,牌位上凝成的露珠顺着草茎一路流下,滴答滴答汇聚到青瓷碗,到清晨,已经接满足足一碗。
荆木阳来到三人面前,对着每个先祖牌位毕恭毕敬的行礼。礼毕,把所有的草茎握成一束,一端浸在青瓷碗的露水中。
等草束吸饱,又把它拆分成两束,分别悬在两个淡蓝劲力球团上方,稍稍倾斜。
草束末端分别积聚出一个巨大露珠,荆木阳手腕轻轻一抖,露珠坠落。
三人操控着劲力球团,一边紧紧盯着半空下坠的晶莹露滴。
在它们触及到球团的瞬间,意念集中,在劲力球团上方微微打开一个小口,吞进露滴后闭合。
两个晶莹的露滴缓缓滑落至球团中央,纯净完整,浑圆流转。
“好!”
“控得好!”
“大吉之兆!”
“劲球吞珠”成功,是历年来完成的最流畅、最精准的一次,不禁引来族人的一阵欢呼喝彩,无论如何,都是好兆头。
三人继续屏息凝神,荆佐、荆佑看准时机,纷纷切断劲力供给。
在切断的刹那,荆战完美衔接,将两个淡蓝色劲力球团独自接管,缓缓推送至胸前。
两个劲力球浑圆的边界相触,轻碰了几下,便缓缓相融,合二为一。
悬在其中的两个流转露滴,也在劲力流中慢慢向彼此游动,最后轻轻触碰,两相融合,化作更加饱满晶莹的一大滴。
荆战聚精会神,精细操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他两手捧着大了一倍的球团,缓缓起身,向着草坪尽头栅栏一般的古木林轻推,淡淡苍蓝的劲力色球团便脱手而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个球团向前飘飞,生怕因为自己的一口气将球团吹落。
如果劲力球团成功将露滴运送到古木根下,滋润土壤,仪式的最后一环便就此完成,丝毫不差更是极佳的兆头。
就在大家都满心期待时,忽然一阵猛烈的劲风平地而起,卷起草屑尘泥直奔苍蓝球团而去。
飘在半空的劲力球团开始在风中摆荡,摇摇欲坠。
浑圆的球面被吹皱,很快整个劲力球团就瘪向一侧,极度扭曲,似乎马上就要破散。
骤起的劲风仍旧不停,越吹越猛,直接将草皮整块掀翻。
草皮在劲风中不断翻滚,眼见就要拍打在触之即破的劲力球团上。
平地起风,还是在密不透风的古木围林里,荆战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这等巧合。
“雕虫小技!”
他身子不动,单手控制形变的劲力球团,腾出另一只手催发汹汹苍蓝劲力涌入地底。
在那块翻飞的草皮拍向球团的瞬间,一个苍蓝盾牌从球团下方破土而出。
盾牌一撞,整个球团受力变形向上弹出,成功躲过一劫。
来势汹汹的草皮撞在劲力盾牌上,崩散成草泥碎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化险为夷时,崩散的块块草泥忽然围拢上一层草蓝色劲力气刃,旋转嘶鸣着射向弹飞的劲力球团。
“三长老?”
三长老的本源劲力正是草蓝色,众人大为震惊,纷纷退散,将三长老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拄着拐杖,两手藏于袖间暗自动作的三长老被人群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另分出些挟裹着劲力气刃的草泥碎块,射向荆木阳。
“胡闹!”
荆木阳大喝,天蓝色劲力犹如接天之水从两臂滚滚而出,涌向三长老,瞬息便他淹没。
“凝!”
劲力洪流瞬间凝结,犹如蓝冰雕像一般,将三长老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手封住三长老,荆木阳另一只手在身前划过,汹涌的劲力流拉起一道帷幕,又把迎面飞来的气刃草泥凝结,坠落在了脚边。
另一侧,荆战五指一分,劲力盾牌便分作五块,各自就位,凌空来回击打着劲力球团,杂耍一般地轻松避开了呼啸的气刃。
劲力球团在反复击打中运送到古木前,最后苍盾用力一撞,劲力球团便在众人注视下撞在古木躯干上,溃散消失。
悬在其中的露滴,瞬间失去了劲力支撑,也以维持浑圆的形状,相一破而掉落在古木根下,渗进了泥土中。
“破!”
荆战遥遥一声轻喝,露滴消失的地方,一棵古木幼苗当即冲破泥土,探出了脆嫩的芽尖。
过了好一会,半晌纹丝未动、紧张到手心直冒汗的族人才慌乱初定,爆发出一阵欢呼。
静静注释着这一切,荆木阳微微点头,将草茎束在三人额头一抹,把先祖的庇佑赐予他们,整个仪式宣告结束,呈大吉之兆。
“二公子对劲力的操控如此细腻精准,实在叹为观止!”
“说得就是,本以为是狂野派,没想到粗中有细!”
“三长老这个老混蛋,自己儿子的仪式也要破坏,想当族长想疯了吗?”
……
族中一时间响起了激烈的讨论。
“殿选状元,非咱荆二公子莫属!”
“我族有救了!”
“哈哈哈……”
仪式已经结束,可三人仍旧跪在地上,荆木阳对着一众先祖灵位再鞠一躬,转身昂然面对着所有族人。
“此去前路凶险,出我族域,非我族人,再无人谦让庇护,你们要心中有数。“
“是。”
“余路氏族与我族亦敌亦友,亦暗亦明,要谨慎防备。”
“是。”
“世道不古,人心险恶,要处处留心。”
“是。”
“寻衅为难,避让三分,过极则还。”
“是。”
“上善若水,不可使一人枉死。”
“是。”
“护卫三百人皆是我族骁勇精锐,不可使一人无辜折损。”
“是。”
“生而为我荆氏族人,不可使我族尊严遭侮,否则,必当以命相护。”
“是!”
荆木阳将临行七训叮嘱完毕,背袖仰天,“去吧,我泱泱荆氏一族的命运就看你们了。”
全族的人都跟着荆战齐声应和,字字铿锵,坚而有力,震撼激荡。
出征仪式圆满结束,荆炣的救亡之旅正式开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