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草木萋萋
自从世界形成之始,规则应运而生,而后的所有,不过是顺而行之,谁也不曾例外。
此时的白萋正从尚未亮透的蒙蒙天光下从家里走进薄雾淡拢的街道,他是全村唯一的一个孤儿,按老规矩负责每日前往石山后山“上香”,而全村老少因此要照顾他的温饱。
木场离白萋的小屋子并不远,其中除了全村公用的用于日常生活的普通木料以外,还有一间专门存放“香料”的小库房,白萋每天清晨在家吃过简单的早饭后,便会还早于最勤劳的农夫赶到这里,拖出今天所用的一捆沉木似的香料准备前往村外的石山深处上香。
他拖着香料走过横贯整个村庄的小路,从通向后山的村庄后门出村,后门没有村庄大门那样在高处写有异样遒劲有力的“石山”两字村名的比村中年岁最大的老人还要古老的古朴门楼,只有一条入山小径,两排栅栏,在淡淡晨曦中寂然通幽,然而此刻却有两个不速之客遥立于入山处。
“少爷你看,这条路虽然与石山村正门相对应,但村民们入山伐木打猎却都走偏门,只有这天生父母早亡的孤星,命中自带煞气,与这路上不知源头的白虎元气对冲,方能走的长远,久而久之,甚至能代替修行的作用,每次行走于村庄与山林便能将这纯净的白虎元气化作体内气府中一缕白虎元力,虽然量少,但至纯至净也算难得。”
被称作少爷的男孩个头不到身边管家打扮的高大灰发老人的一半高,却直挺挺的站在同一块大石上,虽然有些胖,气宇别有一番轩昂,一身白色描金线的华衣,束手握扇在背后遥遥俯视着那个看似同龄的男孩拖着香料沿小径艰难前行直至近处,眯着眼睛,那感觉就像面对着家里那只慵懒的灰白色大虎。
“村里的老人讲,石山上的大石头都是山神的亲戚,平时连不小心踩了一脚都要鞠躬道歉的,你们这么站在上面,传说是要有血光之灾的。”
灰色的素衣贴在身上,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汗水,白萋毫不介意地仰头望着两个“富贵”的“城里人”。
身着描金白衣的男孩并不以为意,只是依旧眯着眼睛盯着白萋,而一身简朴管家装的老人却不着痕迹的紧张了一分,虽然自家少爷有着“洪福齐天”的仙家评语,但是这石山遗迹在家主口中同样高深莫测,此次少爷执意前来,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老管家思绪一转时,少爷已提前一步跳下大石。
“你眼睛生了什么毛病么,不是说城里的神医能把死人都治活么,怎么连个眼睛都治不好?”
白萋一边拖着香料前行一边随意说着话,刚才一仰头是这一路上少有的停顿。不过下一刻却被一条小胖胳膊搭在了肩头。
“这不是家长说眯着眼睛显得成熟一点嘛,兄弟,叫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了,我们爷俩这次来石山探险需要一个入得了深山的向导,兄弟要是能陪我们走这一趟,不管结果如何都给兄弟百银辛苦钱,若是有所收获,无论凡品还是神物皆与兄弟对半平分”
老管家看着嬉皮笑脸的少爷一口一个兄弟,和拖着香料与少爷一起还要默默忍受气府中煞气与白虎元气对冲缠斗的男孩,脸上几分哭笑不得地跟着。
入山之后的小路又窄了几分,由于时候尚早,林中寂赖无声,偶有鸟雀啼鸣,胖少爷看似嬉笑却谨慎地从没有踏进白萋脚下的小路,哪怕踩进枯叶土尘之中也并不不介意,一胖喧闹着一瘦默默忍受着,而老管家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不见踪影,就这样在林子目光可及的边缘处渐渐显出一片空地与一只巨大的锈铁笼子。
胖少爷一抖衣摆站在眼前这片奇异的林中沙地的边缘,眼见着白萋拖着香料越发艰难的走近高过树冠的台上巨笼,其周围白虎元气之浓郁,远超自己的想象,而也不禁对这个经年累月每天都要经历一次如此之磨练的白萋另眼相看了一番。
然而只有白萋自己知道,艰难讨生活而已。
于是早就被他自己并不了解的白虎元气“挤兑”的说话不能的白萋佝偻着身子慢慢挪近巨笼,在一次难熬地停留观察中他发现这巨笼上的铁锈其实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图案,好似由特别的动物血液绘制的,作为“香童”的漫长过程中他早已将之一点一滴牢记于心。
白萋将香料拖到巨笼正对着的空地上,艰难直起身子,紧闭双眼,长呼几口气后平复了心神,双手合十而向天高举,熟练地默默调动着身体里“热流”运转,而一旁旁观的胖少爷则又眯起了眼睛。
“咋不好使了呢。”
心中纳闷自己双眼之中隐藏的一对可见元力运行的“灵眸”不知何时失去了作用,虽然这双灵眸只是凡品,却是正宗神物窥元镜的仿品,按理说轻易不会失效,胖少爷将这些古怪如同管家爷爷的消失一起埋在心底,强装镇定地注视着白萋一只手慢慢放下,另一只手食指竖起仿佛从天空中接了无形的火苗于指尖再弹指飞向脚边的香料。
那堆香料顷刻间就被这无形之火点燃,徐徐燃烧起来,不见火起但见香料渐渐消散而点点薄烟飘渺笼罩住神情慢慢放松下来的白萋,他挺直身子伸个懒腰抬眼望着这只早已看厌的巨笼有些出神,嘴里轻声念叨着:
“这次许个什么愿呢——”
说着转头看了看胖少爷,
“要不让这个话唠小胖子消失好了。”
胖少爷听言神情一变,却又听见白萋嬉笑着跟笼中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巨兽”要求换了一个心愿。
“小胖子,你说你们城里人眼里什么最贵阿?”
“当然是神物阿,那可是夺天地造化的神宫匠器,可遇不可求,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当属世间第一贵。”
胖少爷说完心里默默嘀咕一句即使是我家也就只有两件而已。
“那好。”
白萋叉着腰对着巨笼说:
“那今年就要神物好了,要十件,不,二十件。”
胖少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地中漫天要价的白萋,心想这愿望要是能实现恐怕是要轰动整个四方神洲了。
只见白萋歪歪脑袋盯着巨笼半天也没有反应,又商量着把“价格”又降了两降,最终抱怨着:
“我年年给大爷你上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十年来我的愿望你一个也没实现过,今天过了我可就十五岁了,按村里的习俗就快娶媳妇了,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来件传家宝吧?”
白萋跺了跺脚,说:
“怎么着也得给我来一件吧,就一件。”
又是半晌无声,白萋垂头丧气地走出沙地,嘴里喃喃着怪不得香火这么差,走向胖少爷的方向。
“听说你要进山寻宝能得着神物?”
“只是有可能,不过就算得不着凡品或者神物,都有酬劳百银,足够你在城里娶个媳妇了。”
白萋边走边摆了摆手:
“出不去咧,当了香童,一辈子是香童,出不去石山咧。”
最爱自由的胖少爷此刻出奇的有些无言,看着悠闲地往回走的白萋,问道:
“我叫张止,天下观止的止,你叫什么名字?”
白萋叉着腰看着翠树环抱的天空,说:
“我叫白萋。”
“家里排行老七?”
“不是,”白萋笑眯着眼睛看向晨曦洒来的方向,
“草木萋萋的萋。”
这一天,正好是白萋的十五岁生日,而一个于数万年前冥河之岸敲定,横跨几个文明变迁的漫长计划也终于拉开了它微不足道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