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圆寸圆又圆④
不用说了,又是宋思葭小团体做的好事。
宋思葭等人正注视着她,眼底带着得意,除了她们,班上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然而顾盼只是看了水桶里的课本一眼,就回了自己座位。
今天早自习是英语自习课,顾盼的英语课本被宋思葭她们撕烂了扔在水桶里,她只能拿出英语作业本来放在桌上。
跟顾盼其他课目的成绩一样,顾盼的英语成绩也是处于中游水平,作业本经过老师批改后基本上都是八|九十分左右。
她把那些错误的题目又重新在下面抄写了一遍,抄着抄着,手有些疼,这才注意到刚被宋思葭掐住的手腕那里,都破了皮。
她静下心来,却听到前排女生正拿着手机,两个脑袋挤在一块凑到手机屏幕上看,小声议论着什么。
刚开始她还没听清她们在聊些什么,随着嬉笑声越来越大,顾盼也逐渐听清了些。
“真的假的?”
“看不出来啊”
“平时看起来挺清纯啊”
“她不是还没交过男朋友吗?”
断断续续的语句以及零星的字眼跃入顾盼耳中,她想不听到都难,尤其前排两个女生还装作无意回头,视线从顾盼身上略过,眼神带着鄙夷和打量,更显得欲盖弥彰。
虽然平时班上的女生也经常这样对她指指点点,但大多都是在背后遮遮掩掩,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直觉告诉顾盼,肯定是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顾盼伸长了脖子,脑袋往前探了探,看到前排女生手机屏幕上似乎是一篇帖子。
顾盼也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中的贴吧,点进去看到一条名为《一中顾婊体育室真空上阵为哪般》的热门贴。
配图就是顾盼穿着男士运动裤匆匆离开体育器材室的背影。
点击一千多,跟帖三百多条,一直被人刷贴顶上第一条。
顾盼点开贴子,粗略浏览了下那些留言,都不是什么好话,不是煽风点火就是人身攻击。
“在体育器材室和男人做,真够豪放的。”
“恐怕内裤和裙子都被哪个野男人撕得不能穿了吧?”
“平时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勾引人倒是有一套。”
“我看硬了。”
“顾盼,还让干吗?哥哥技术好。”
顾盼看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这时英语老师章老师夹着课本走了进来,顾盼赶紧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课桌里了。
章老师让大家拿出课本读单词,顾盼没有课本,只能插科打诨发着呆。
她一直在猜想,这张照片到底是谁拍下来的,昨天那个时候学校里的学生都走完了,除了江昼颜和留给她裤子的某位不知名的男生。
她突然想到上课之前宋思葭小团体里有人骂了她一句“穿男人裤子的骚货”,以及宋思葭提及昨晚是江昼颜救了她,足以证明她们清楚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除了和自己结仇的她们,顾盼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
“顾盼!顾盼!”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顾盼迅速回神,就看到章老师正在讲台上虎着脸看她。
章老师问她,“你书呢?忘带了?怎么不把脑袋也忘在家里?”
班上同学发出哄笑声。
顾盼实话实说,“在水桶里。”
章老师一低头,果然在讲台旁的水桶里发现了顾盼被撕烂的英语课本。
“怎么回事?”章老师皱起眉头,一看就知道这事不简单,“谁做的?”
宋思葭等人散布的这则帖子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诽谤实在是惹恼了顾盼,她沉默了一会儿,昂起头说:“我也不知道,还指望老师帮我查一下,还我一个公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妈是个暴脾气,到时如果因为这件小事闹到校长那里,恐怕就不太好看了。”
顾盼腰杆挺得直,说话也十分硬气,章老师也知道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只跟她说了句,“下课再说。”
宋思葭等人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下课后,顾盼被喊去了办公室,是他们班班主任孟老师亲自过来叫的她。
孟老师是个实习老师,刚读完研究生毕业,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年轻,高二(1)班、(2)班是重点班,其他五个班是平行班,单数是文科,双数是理科,孟老师带的就是顾盼她们(3)班这个平行班。
一层楼有七间教室,外加一间老师办公室,在文科班那条走廊的最里面。
孟老师老师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问她:“顾盼,老师问你,你在班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章老师下了早自习跟我说了这件事。”
顾盼低着头没吭声,手指勾在校服裙角上绕来绕去的,不知道早想些什么。
孟老师以为顾盼是因为害怕不敢说,看到随着她动作裙摆边沿露出的淤青,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顾盼说:“一个月前。”
孟老师皱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老师?”
告诉你们有用吗?顾盼这句话没说出口。
老师们压根都不想管,也管不了。
这所学校又不是第一次发生霸凌事件了,之前还有学生被逼得跳楼自杀了,不过被学校压了下来没传出去罢了,怕影响重点高中的名声。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中作为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里面不乏背景深后台大的学生,很多就连学校领导都惹不起,老师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只要没闹到台面上来,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连她们班,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在她之前就被班上男生欺凌了整整一个学期的男生,听说因为他是个同性恋,班上男生觉得他恶心,所以集体侮辱他,还逼着他录视频承认自己是个恶心的死基佬,老师们不知道吗?老师们当然知道,只不过带头欺负他的同学后台太硬,以至于他到现在仍在被人欺凌,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顾盼依旧一声不吭,孟老师嘱咐她,“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的。”
看着眼前初入社会正义凛然的小年轻,顾盼没有打击他,点了点头。
孟老师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上课吧。”
顾盼转身出了办公室,她离开没多久,孟老师对面的一个中年男老师,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他。
“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处在叛逆期,摩擦矛盾难免会有,小打小闹很正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你这个班主任的介入只会激化矛盾,还不如让孩子自己解决。”
孟老师没有接话,他想着顾盼腿上的伤,以及她被扔在水桶里的书,恐怕这只是凤毛一角,她被欺凌了一个月,这已经是很严重的霸凌现象了,他这个当班主任的不管,谁来管?
他既然选择了老师这个行业,就要对他每一个学生负责。
顾盼从办公室出来朝自己教室走去,因为办公室在教室后门,所以她选择从后门进去抄近路。
她前脚踏进后门,后脚发现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座位下面,躺着半盒烟。
是有人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红色的硬纸盒,上面写着“南京”两个大字。
依旧只剩半包。
和那条那是休闲裤里的半盒烟是一模一样的。
这会儿后排座位上根本就没人,估计大家都趁着下课时间上厕所或者打水去了,班上一大半的同学都不在。
顾盼蹲下去将烟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见自己跟前停了一双脚。
那是一双万斯经典款的黑色球鞋,半新,沾了些灰,一只鞋带系得很整齐,另外一只却半散着。
顾盼顺着他被深灰色运动裤包裹着的修长笔直双腿一路往上,就对上他那双不太友好的视线。
他剪了个小圆寸,头型和脸型都很好看。
单眼皮,眼睛细长,薄唇,鼻梁挺高,左眼皮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疤。
由于个子太高,他站姿不太直,喜欢微微佝偻着背,更加带了些痞痞的味道,就是看起来有点凶,不太好接近。
他叫车妄言,长相确实和他这个人的传闻一样,不太好接近。
顾盼从来没和他讲过话,一是因为她和车妄言的座位实在隔得太远,一个在四组第二排靠窗,一个在第一组最后一排靠后门,完全就是个斜对角,隔得天南地北。
二就是车妄言这人,学校里没人敢惹。
传闻他爸爸承包了一个工程,结款的时候被抢劫还被人打成了植物人,他妈在他爸住院半年后跟人跑了,车妄言小小年纪不仅要替他爸偿还欠下的所有债务,还包括他爸长期高昂的住院费以及照顾年迈多病的奶奶。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车妄言为了更快偿还债务,为了来钱快混黑道,经常帮人干一些抢地盘运货等事情。
甚至还有传闻说有同学在旧沟儿那里,看他和黑道火拼,一人连砍二十多人。
即便他经常不来学校,但名声却很大,学校里的学生都很怕他。
顾盼第一次和他说话,尤其对方还一脸不想理她的表情,因为紧张,她不免有些磕磕巴巴,“这这是你的烟吗?”
车妄言冲她挑了挑眉,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也对,车妄言的座位确实就在这里,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顾盼联想到早上在校门口闻到的他身上的烟味,眼神在他那双大长腿和瘦高的身材上打量了两下,似乎和昨晚给她长裤的那团黑影对得上号。
顾盼将烟还给他,车妄言伸手接了回去,随手塞回了裤子里,手插在裤兜里晃着两条长腿从她身旁经过,朝自己座位走去。
“等一下。”
车妄言听顾盼喊他,回头看她,就见顾盼飞快的跑回自己座位上,拿着书包又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她站在车妄言跟前,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洗干净了的男士休闲裤,递到了车妄言面前。
车妄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来随手塞进了课桌里。
见他接了,顾盼这才确定昨晚留给她这条裤子的人确实是车妄言没错。
顾盼吞吞吐吐,“那盒烟,被我洗掉了,我下次给你买盒新的。”
原来是洗过了,怪不得有股洗衣粉的味道。
车妄言随口拒绝,“不用了。”
他走到自己座位旁边,用脚将挡在后门口的凳子勾了过来,顾盼以为他要离校,毕竟车妄言这人,来校离校都是十分随意的,老师都管不了。
顾盼话还没说完,急忙跟上去将人拉住,车妄言回头望了眼顾盼拉着他的衣角,眉头微微皱了皱,顾盼小心脏一抖,赶紧松开了。
几分钟过去,临近上课时间了,班上同学都到得差不多了,很多人看到顾盼在后门同车妄言拉拉扯扯,纷纷看过来,压低声音悄悄议论。
“看到那条裤子没?”
“原来是他啊。”
“顾盼怎么和他勾搭到一起的?”
“看不出来啊”
车妄言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人闲言碎语,一个眼神看过去,大家都吓得赶紧避开将脸埋进了书里,不敢再乱嚼舌根子了。
顾盼却从中听出了一些机会。
如果她能跟车妄言搞好关系,是不是宋思葭包括班上的同学以后都不敢再欺负她了?毕竟全校同学,好像都挺忌惮车妄言的。
想到此,顾盼更加确定了自己要抱大腿的心思,她厚着脸皮问车妄言,“谢谢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车妄言跷着腿坐在凳子上,侧过脸倪她一眼,“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