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选择
早上,学员们早早都到考场了,大家一边紧张地等待着考试开始一边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猜测着今天的考试内容,没有参与讨论的只有许可和陆瑶。
许可坐在离讲台最近的位置,她当初之所以选这个座位是因为在廖青来上课时方便向廖青抛媚眼。这会儿,她只觉得心满意足,因为之前向廖青抛的所有媚眼都有了回报,如今她不但能与廖青尽享鱼水之欢,而且还暗中得到了廖青不遗余力的帮助。虽说她对自己很有自信,但若不是廖青昨晚向她泄露消息,此刻胸有成竹的她又如何能够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淡定而从容地看着别人慌作一团?
陆瑶则坐在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那个角落是整个考场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陆瑶安静地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味地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在想心事,周围混乱的局面似乎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她。
当恩兮、沈佳莹和廖青提着三个大袋子进门的时候,原本混乱嘈杂的考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恩兮走上讲台,看了看下面的十五位学员,十五张青春靓丽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憧憬。恩兮知道她们在期待什么,又在憧憬什么,虽说上善工作室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但是至少眼下是这十五个姑娘心中的追求和梦想。
“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就要结束了,感谢姑娘们愿意从宝贵的青春时光中拿出了整整一个月来交给我们管理,但愿我们没有辜负你们的信任。接下来你们将要面临结业考试,既然是考试,一定有会一个结果。根据考试的结果,有人能够留下来,有人不可避免地将要离开。我想说的是,留下还是离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在一个月里学会了一些知识和技能,是否比一个月前有了进步。一个月不过是漫长的人生中的一小段而已,即便一时考试失利,也说明不了什么。如果你人生的每一个月都能学会一点知识和技能,每一个月都能比前一个月有所进步,即便一时不能如愿以偿,迟早也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所以姑娘们千万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参加接下来的考试就好了。下面我跟大家说说今天考试的题目。”说到这里,恩兮忍不住顿了顿,并再次看了看学员们,她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每个人都在凝神静气地听她说话。
恩兮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我们准备了十五张字条,字条上有十五个号码,分别对应那边袋子里十五件器物。这十五件器物是我们精心挑选过的,破损程度和修复难度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至于由谁来修哪一件待会儿会我们将由抽签来决定,你们要在三天之内把抽到的器物用金缮的技法修复好,这就是今天的考试题目。三天之后,你们把各自的作品带到这儿来,我会在大家的监督下当场打分,然后根据分数决定谁留下。”
“林室长,用来粘合的大漆只阴干就得十天半月的,三天根本不可能完成所有的金缮程序啊!”恩兮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学员提出了质疑。
“将来当你们真正进入这一行的时候,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顾客,他们会提出各种不可能或是不合理的要求,包括速成。他们根本不会听你解释用来粘合的大漆需要多长时间阴干,他们甚至不在乎多花钱,他们只想尽快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当遇到这种客人的时候,你要怎么做?我现在就是这种客人,三天后我要拿到作品。至于到底要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不是我的。”恩兮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应道,随即又转而对站在一边的廖青说道:“廖青,开始吧。”
廖青于是忙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签筒走到学员们中间让大家按顺序抽签,抽完签后十五位学员分别到沈佳莹那儿按号码领取对应的器物。每个人都领到之后,恩兮告诉大家可以拿着各自的器物回去了,三天后还是在这个考场看作品现场打分。恩兮的话音一落,考场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探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加快修缮速度,然而所有的人都在问问题,没有人回答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标准答案。
没有参与探讨的还是许可和陆瑶,许可虽然对恩兮出的考试题目也颇感头疼,但是想到有廖青做后盾,立时心安了不少,何况她也不屑于像别人那样毫无头绪地乱呛呛。
至于陆瑶,则是因为心里无比的苦闷所以不想说话。天知道她有多么喜欢金缮,多么崇拜恩兮室长,多渴望留在上善工作室,可她不善言谈,这些心里话她无法让恩兮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默默地迷恋金缮,也不妨碍她安静地崇拜恩兮。可是刚刚,就在恩兮宣布完考试题目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留在上善工作室工作了。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修不好的。培训期间所有的学员都在老师的辅导下做过四五件金缮作品,她因为做事太过认真和一丝不苟了,所以总是比别人做得慢。尽管恩兮不止一次夸奖她,说她做得用心,而且做出来的东西颇有意境和灵性,但她始终觉得那只是恩兮室长的溢美之词,是为了鼓励她才那样说的。她想她做得本来就慢,别人都能做完的时候她尚且做不完,如果别人都做不完,她岂不是更没指望了。望着眼前的器物,陆瑶只觉得心灰,所以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这里多耽误一分钟,你们用来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时间就会少一分钟。”恩兮忍不住提醒乱作一团的学员。大家听了这话,忙停止了讨论,并开始手忙脚乱收拾东西。大约十几分钟后,学员们纷纷拿着各自的器物离开了考场。
学员们走后,恩兮、沈佳莹和廖青便回工作室去了。回到工作室后,恩兮告诉萧晓自己不吃午饭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然后便一头扎进了粘合间。恩兮的心此刻已被激动的情绪涨得满满的,她满怀期待和喜悦地准备开始全新的尝试——就像爷爷说的那样,把玉雕的技法运用到金缮中去。
“这么快就考完了?结果如何?决定让谁留下了?”眼见着恩兮进了粘合间,萧晓忍不住紧张地问沈佳莹和廖青。
“结果要三天后才知道!”
“考的什么呀?怎么要那么久才出结果?”萧晓又问。
“要求学员在三天内做好一件金缮作品。”沈佳莹回答。
萧晓虽说不会做金缮,但是在上善工作室工作了这么久,对金缮还是很有些了解的,对于大漆阴干的基本时限也是知道的。
“三天怎么可能做得好?大漆都干不了吧?”萧晓忍不住质疑道。
“师傅说了,有些顾客会有速成的要求,她让学员们把她当成这样的客人,三天后把作品交给她,她当场打分。”廖青忍不住插话说。
“老大真是这么说的?”萧晓不禁若有所思地问。
“是,师傅就是这么说的,师傅出题的时候我和廖青一直在旁边,绝对不会有错的。”沈佳莹证实道。
“师姐,你觉得师傅会根据什么标准打分?是根据精美程度呢还是牢固程度?还是两者兼顾?”廖青忍不住问沈佳莹。
“依我看粘合这块儿大家的水准应该都差不多,毕竟只有三天的时间,大家都得瞎凑合。所以,拉开差距的地方应该主要在贴金和描金上头,但是粘合不好的话,这两样也难做好!说真的,如果只给我三天时间,我能做成什么鬼样子我自己都不敢想。”沈佳莹回道。
“就是说啊,我也不敢想我会做成什么样子!你说师傅干嘛要出这么一道题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廖青忍不住说。
“哎,师傅自然是有师傅的想法,咱们哪里猜得透。”沈佳莹叹息道。
“萧晓姐,咱们几个里你最了解师傅了,你帮着分析分析呗!”廖青见沈佳莹没说出什么来,便转而向萧晓求助。
“分析什么?”萧晓问。
“分析分析师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呗!”廖青答。
“不就是一道考试题吗?扯什么药不药的!”萧晓咕哝道。
“把一道老师都做不出或是做不好的题目,拿去让学员做,你不觉的这里面有问题吗?”廖青说。
“我不觉得啊!哪条法律规定老师做不出或是做不好的题目不能用来考学生?你难道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萧晓回道。
“算了,不说了,我说不过你。”廖青不想跟萧晓较真,因为他知道跟萧晓较真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
廖青知道许可一定在等他电话,跟沈佳莹和萧晓聊了一会儿后便借口上卫生间跑出去给许可打了电话,问许可有没有想好修复方案。
“还没有!我一直在等你电话,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不知道林室长到底为什么会出这个题目给我们。”许可用试探的语气说道,其实就在委婉地探廖青的口风,想从廖青那儿知道恩兮出这道题的用意。一旦了解的了出题用意,修复方案也就好制定了,然而遗憾的是廖青根本不知道恩兮出这道题的真正用意。
“别管林室长的用意了,除了林室长自己,没人知道。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比别人做得出色。别人做不出来,你能做出来,别人做得乱七八糟,你做得整齐美观一些,就算做得不够完美,你也能够胜出。”廖青也没什么太多主意,便只好泛泛地说。
“总共只有三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许可忍不住抱怨道。
“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又不是只给你一个人三天时间。在同等条件下,你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你得抓紧时间,马上开始粘合。我要是你,我就用把三天的时间全部用来阴干,最后一天夜里做余下的工作。”廖青忍不住建议说。
“可是那样的话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做修饰,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漂亮,不漂亮的话首先在感官上就输了。”许可回道。
“这只是我的建议,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就好,总之我对你有信心。”
“那先这样吧,我得赶紧开始粘合了,我挂了。”许可见廖青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提供,不禁有些失望。
跟廖青通完电话,许可立刻开始准备粘合。她跑到工作台上,本想拿大漆出来调,却一眼看见前些日子一个朋友送她的一桶腰果漆摆在台面上。那位朋友几个月前刚开了一家工作室,也是做金缮,因为比较便宜,所以生意还不错。因为知道许可在学做金缮,而且手艺不错,那位朋友便力邀许可加盟她的工作室。朋友为了说服许可加盟,不惜向许可公布了她能够获取更大利润的所谓的经营秘笈,还夸张地说这个经营秘笈堪称是金缮界的葵花宝典。而所谓的金缮界的葵花宝典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用腰果漆代替大漆做粘合。
朋友不仅力邀许可加盟她的工作室,而且向许可大肆宣扬用腰果漆取代天然大漆的种种好处,比如说天然大漆性能不好掌握,容易皮肤过敏,干燥时间太长,金缮修复周期太久,而腰果漆价格便宜,成本低,不过敏,自然干燥不需要阴干,可以大幅降低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
在培训班学习的过程中,许可不止一次听恩兮讲过绝不可以用任何化学漆代替天然大漆做金缮。不过在听朋友讲完腰果漆的种种好处之后,不禁也有些动心,于是便问这位朋友,问用腰果漆替代大漆后,顾客能不能看出来。朋友拍着胸脯保证说看不出来,还说大多数顾客根本不懂金缮,也不在乎你用什么东西粘合,他们只在乎好看不好看。只要你修出来的东西足够漂亮,能够让顾客爱不释手,那么就不会有人去追究你用什么东西粘合的,总之,用腰果漆代替大漆好处多多。
尽管在培训课上,恩兮一再强调用化学漆代替天然大漆的种种害处,但此刻,望着台子上的那桶腰果漆,想着那位朋友说的关于用腰果漆代替大漆的诸多便宜以及短短三天的考试期限,许可不可避免地动心了。如果不是只有三天的时间,她当然愿意用天然大漆,问题是只有三天时间,如果自己坚持用天然大漆,恐怕都无法上交一件囫囵个儿的金缮作品。而且,她想,就算用了腰果漆,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又有谁能发现呢?她不信林室长用眼睛就能分辨出来她用的是腰果漆而不是天然大漆,想到这里,许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腰果漆取代天然大漆进行粘合。
粘合很顺利,腰果漆很容易干燥,不像大漆。因为用来干燥的时间大大缩短了,那么用来贴金、描金以及修饰的时间就相对延长了,这使得许可从容多了,三天之后,一件看上非常漂亮的金缮作品诞生了,许可对这件作品是相当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