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中八楼
九月中旬的北京,天气不冷不热,温度最是适宜。恩兮因为上下班都开车,所以没有穿外套或风衣,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配了一条牛仔裤和一双平跟休闲鞋,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这身打扮若穿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妥妥的邻家小妹。可穿在恩兮身上,从头到脚都透着优雅,娴静。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和白衬衫,硬是被恩兮穿出了高贵的格调,怎么看都像一个着便装出街的公主。
“穿这么点衣服会不会冷?开车肯定是不会冷的,但我们现在是步行。”薛瑞麒忍不住关切地问。
“还可以。”恩兮回道。
薛瑞麒听了默默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浅灰色短夹克,一边将夹克披到恩兮的身上一边说道:“你要是拒绝就是嫌弃我。”
恩兮听薛瑞麒这么说便不好拒绝了,于是默默伸出手拉了拉夹克的衣襟。微风吹过,夹克上散发出一种浅浅淡淡的味道,很好闻。恩兮忍不住想,这应该就是他的味道吧?这样想着,胸口就有小鹿乱撞起来。
“你怎么穿什么都那么好看?无论多普通的衣服,一旦到了你的身上,就都成了盛装。”望着恩兮披着夹克的样子,薛瑞麒忍不住由衷地感叹道。
恩兮听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之后,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并肩而行。不断有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可是他们根本看不见行人,他们的眼里都只有对方,虽然他们并没有看着彼此。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太古里广场,两个人先是来到功能分区的示意图前选吃饭的地方。
“你想吃什么?”薛瑞麒问。
“你呢?你想吃什么?”恩兮则反问道。
“想不想到太古里最高处喝一杯米酒?”薛瑞麒又问。
“你是说中八楼吗?”恩兮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心里选中的地方正是中八楼,也正是想喝那里的米酒。她不敢相信,他和她之间竟如此有默契。
“对,你去过?”
“去过,很好吃的云南菜,米酒也好喝。就去那儿吧,我刚好想喝米酒了。”在确定薛瑞麒说的是中八楼后,恩兮不知怎么,忽然间就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她想,既然来都来了,不如顺其自然好好过一个晚上。不管薛瑞麒是要喝酒、唱歌还是看电影,她只管奉陪到底就是。她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轻易放纵的人,她只是不想辜负这个美好的晚上。无论内心有多纠结,她都想等过了这个晚上再说。
“你说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薛瑞麒忽然侧过头望着恩兮问,就好像真有某种心灵感应似的。
恩兮不知该如何回答,蓦地红了脸。
中八楼的生意火爆,周末的晚上若非提前预定是很难有位置的,更别说是靠窗的位置了。不过,也许是上天眷顾,今晚恩兮和薛瑞麒的运气似乎特别好。进了中八楼后前台的服务生开始说没位置了,不过紧接着又说有一桌客人正在买单,应该很快就会有位置,请他们稍等片刻。果不其然,大约五分钟后,薛瑞麒和恩兮就被领位带着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好能够欣赏到窗外迷人的夜景。
两个人随便点了几样菜,又各自点了一杯米酒。其实酒菜是什么味道已经不重要了,窗外的华丽丽的夜景也不重要了,此刻让临窗而坐的两个人心驰神往的无非对方的一脉眼神罢了。世界之大,无所不包。世界之小,唯君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特别舒服。我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白活了。”薛瑞麒轻轻啜了一口米酒后忽然说道。
“你现在是这样觉得,也许久了,就会觉得无聊了。”恩兮忍不住轻声回应。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这不是有信心没信心的问题,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有时候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感觉却变了,你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变。”
“那就不解释,跟着感觉走就好。”
听了他这话,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心忽上忽下的。
“我的意思是要珍惜当下。”他忍不住补充道。
“每个人想要珍惜的当下都不尽相同,你最想珍惜的当下是什么?”她忍不住鼓足勇气问道。
“跟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比如此刻。”他用异常深沉甚至是深情的语气说道,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她的心猛地荡了荡。
“你呢?你最想珍惜的当下是什么?”他忍不住反问道。
“和喝米酒的时间。”她轻声回答,尽管答得含蓄而又委婉,可他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在跟他喝米酒,她珍惜喝米酒的时间不就是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吗?
“要是每个夜晚都能像今晚一样就好了。”他感慨道。
“是啊。”她忍不住轻声附和。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过空气中却弥漫着相知相惜的温暖与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想看什么电影?”连吃了两碗麻辣烫后廖青问叶图图。
“七月与安生。”叶图图一边把碗里的最后一块鱼豆腐塞进嘴里一边乌鲁乌鲁地说道。
“什么?”廖青显然没听清楚叶图图说的是什么。
“七月与安生。”叶图图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又清楚地说了一遍。
“国产片吧?”廖青不禁皱着眉头问。
“国产片怎么了?平时总说我崇洋媚外,你不崇洋媚外干嘛一听国产片就皱眉头?”
“那不是因为国产片实在太烂嘛!”
“又不是所有的国产片都那么烂!再说了,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烂?”
“好好好,你说看什么就看什么。安月与七生是吧,走走走,就看这个好了。”廖青实在懒得跟叶图图嚼舌头,心想看什么不是看,她高兴就好了。
“不是安月与七生,是七月与安生,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呀!”
“好好好,七月与安生,就去看七月与安生。”
廖青到底买了七月与安生的电影票,不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是为了让叶图图高兴。然而电影开演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廖青后悔不跌。
廖青之所以后悔是因为叶图图差不多从影片开始一直哭到了最后,整整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从十三岁时,安生与七月在一个浴缸里洗澡,彼此看对方的胸是否发育了,叶图图就开始哭。洗完澡后安生在七月家和七月的爸妈一起吃饭,跟七月的爸妈说话,叶图图还哭。看到长大后的安生进了技校,自己烫了卷发,还给七月剪头发,叶图图又哭。更离谱的是,当看到两人躺在出租屋的破床垫上,安生对七月说,我终于也有个地方能招待你了的时候,叶图图竟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廖青实在搞不懂叶图图为什么哭,而且还哭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弄得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尴尬得不行,他甚至怀疑自己跟叶图图看的根本就不是一部电影。
如果说到了影片最后,七月死了,把孩子留给安生照顾,那时候叶图图再哭也有情可原,毕竟结局是个大悲剧。可影片开始的时候,讲得不过是两个人成长的故事,虽说有青春的疼痛,但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哭的事情啊。直到电影结束的时候,廖青也没搞清楚这部电影到底想说什么。尤其让他郁闷的是,他带叶图图出来看电影本来是想让叶图图开心的,可叶图图却哭了两个小时。开始,廖青还以为只是叶图图在哭,可当他发现前后左右的几个女孩子都在抽抽噎噎地抹眼泪时,不禁开始怀疑人生。虽然廖青一直都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生物,可是看完七月与安生,他才知道这种不一样是有多么夸张。
电影散场之后,廖青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于是一边看了看叶图图那哭得像花猫似的脸一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每一句话听了都想哭。”叶图图回道。
“那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廖青很不解地说。
“就是说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往下淌。你说会不会是导演会法术,给电影施了魔法了?”
“你还能说得更离谱点儿吗?”
“唉。”叶图图一边叹息了一声一边抹了抹脸上尚未干透的泪痕。
“行了,别抹了,再抹更没法看了。”廖青说道,说完忍不住牵住了叶图图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