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香山奇遇
廖青按照送货单上的地址,将车一路开到了位于香山的一栋豪华别墅的门前。
廖青开的是一辆七成新的微面,这辆车原本在恩兮父亲的厂里闲置,后来被恩兮借了来专门用于给客户送货。
停好车后,廖青从车上抱下一个纸箱,走到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
“请问是哪位?”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对讲机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那人说话听上去很是生硬。
“哦,我是上善工作室的,来送修好的瓷瓶!”廖青连忙答道。
“快请进!”男人立刻说道,与此同时别墅的门锁啪地响了一声。
廖青知道门锁打开了,连忙拉开门,正要进门时,就看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往门口走过来。廖青惊讶地发现那男人竟然穿着和服和木屐。
“原来是个日本人?怪不得汉语说得那么生硬!”廖青一边暗自想道一边抱着纸箱进了门。
“先生,请走这边!”那男人连忙给廖青指路。
廖青于是跟着那人的指引往别墅里走去,最终来到了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尽管房间里没有榻榻米以及视点低矮的家具,但还是能看出典型的和室风格——极简、稳重、贴近自然。
“先生,请问,我可以看看吗?”那人忍不住指着廖青怀里的箱子问。
“当然!”廖青连忙将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修复好的瓷瓶,递到小个子男人的面前。那人接过瓷瓶,眼神瞬间一亮,问道:“这是你修的?”
“我哪有这本事,这是我师傅修的!”廖青连忙说。
“请等一下,我再好好看看。”那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宽大的原木色书桌边,轻轻地将瓷瓶放到桌上,随手拿过一个放大镜来,对着修复痕迹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连连赞叹道:“竟然想到以宋徽宗的瘦金体来修这些冲线,真是修得太好了,太妙了,请问,这真的是你师傅修的?”
“没错,就是我师傅修的!”
“请问你师傅是上善工作室的室长林恩兮小姐吗?”
“是啊!”
“真是了不起,想不到中国人能把金缮做得这么好。”
听了这话,廖青不禁在心里哼了一声,想:你以为只有你们日本人能做好金缮?廖青正这样想着,猛地见小个子男人从桌上拿起一只折沿洗来啪地一下扔到了地上。廖青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原本好好的折沿洗已摔得四分五裂。廖青头皮都麻了,虽然他不如师傅会看,但也看得出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折沿洗。
那人俯身捡起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折沿洗的残片说道:“这是一只南宋龙泉窑折沿洗,你拿去,请你师傅帮我修好。”
“哦!”廖青痴痴呆呆地接过那些残片,心不禁揪成了一团。心想果然是古董,他也真下得去手!
“还有,我先把这次修瓷瓶的费用付了。不过,我身上现金不多了,只能给你开支票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本支票来撕下一张,写上数目签上名后递给廖青。
“通常顾客都是用微信或是支付宝付账,如果没有微信和支付宝,刷卡也行,我车里有pos机,我去拿来。”廖青不想收支票,于是说道。
“你说的那些支付方式都不安全,我从来不用,我一向只用现金和支票。如果你实在不想收支票的话,那等下次送货来的时候我一块儿付给你现金。”那男人回应说。
“好好好,支票就支票吧!”廖青一听这话连忙接过支票,随即把折沿洗的那些残片放进刚才装瓷瓶的纸箱里,紧接着说道:“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一个穿和服木屐的日本男人,把好好的古董打碎了要他拿给师傅修,并且在路边摊都能够随意使用微信和支付宝的时代竟然用支票付账,廖青只觉得自己是撞见鬼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什么什么都不正常的鬼地方。
“可以走了!请带我向林恩兮小姐致敬!”小个子男人礼貌地回道。
“好的!”廖青应了一声,随即拿上纸箱一溜烟地快步走出别墅。
直到回了工作室,廖青还有些精神恍惚。师傅不在,他于是向师姐和萧晓讲述了刚刚的遭遇。
“你确定他是个日本人?”萧晓不禁半信半疑地问。
“穿和服木屐,说一口生硬的汉语,房间的装修风格也是和室,你觉得他是哪国人?”廖青反问道。
“哪国人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干嘛要故意把好好的东西打破啊!”沈佳莹忍不住说道。
“他大概是看老大的手艺太好了,上瘾了,可又实在没什么好修的,所以故意打破一件!”萧晓猜度说。
“这可是南宋龙泉窑折沿洗,他亲口说的!不是咱们平常用的碗啊、盘子啊、茶壶什么的,说摔就摔,也太离谱了吧?我看他就是个神经病!”廖青一边拿起一个折沿洗的残片一边感叹。
“嗨,这年头神经病也不知怎么这么多!”萧晓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说是南宋的龙泉窑就是南宋的龙泉窑么?说不定就是一个现代的仿品!”沈佳莹质疑道。
“对啊!他不会是蒙我的吧?谁能舍得把好好的古董给摔了呀,肯定是蒙我的!”廖青几乎认定那个被摔碎的折沿洗是现代仿品了。
“师傅会看,他蒙得了咱么蒙不了师傅,等师傅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沈佳莹说。
“可如果是假的,他干嘛要花那么多钱修啊?修的费用够买多少件新的?他是有钱烧的还是怎么着?”廖青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算了,管它真的假的呢!肚子饿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走,我请你们俩吃饭!”萧晓说道。
“对,先吃饭吧,我也饿了!”沈佳莹立刻附议。
“可是”廖青显然被伤得不轻,一时竟无法从刚刚发生的事情中走出来。
“好了,别想了!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有答案的!走啦,走啦,吃饭去!”萧晓一边说一边起身将廖青拉出了工作室的门。
将静琪送回家后,恩兮便赶回了工作室。
“师傅,你可来了!”看见恩兮进门,廖青立刻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恩兮忍不住问道。
“师傅,我跟你说,我今天真是撞见鬼了。”廖青于是把自己送瓷瓶的整个经过详详细细地向恩兮讲了一遍。
“东西在哪里,我看看!”恩兮听完之后并未表现出震惊来,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廖青连忙把那些瓷片给恩兮拿了过来,恩兮拿过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后说道:“确实是南宋龙泉窑。”
“师傅,你不会看错了吧?你再好好看看!”廖青伸着脖子半信半疑地问。
“不用看了,我确定,南宋龙泉窑并不难鉴定,特别是打碎之后。”恩兮十分肯定地回答。
听了恩兮这话,廖青不禁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用颤抖的语气说道:“妈呀!那个别墅了除了他我再没看见别人,你们说我今天不会真是撞见鬼了吧。”
“哪有什么鬼!你再这样自己吓自己,你自己就会变成鬼的!”萧晓忍不住狠狠地敲了一下廖青的头。
“还有这个,那个人给你的支票!你说谁现在还用支票付账啊,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廖青一边说一边掏出支票递给恩兮。
恩兮接过支票看了看,随手放进了抽屉,并没说什么。
“师傅,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你不觉得奇怪吗?”廖青很不理解地问。
“哪里奇怪?是他是日本人奇怪?还是他故意打破东西奇怪?亦或是他用支票付账奇怪?”恩兮反问。
“都很奇怪好嘛!”廖青回道。
“破碎在日本人眼里从来都不是毁灭,而是新生的开始。日本人对破碎之美通常会持有一种赏识的态度,他们称之为侘寂之美。如果你对日本的文化和审美理念有深入的了解,你就不会对把好好的东西打破了再拿来修这种事感到震惊了。至于用支票付账更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个人习惯而已。”恩兮耐心地解释道。
“哇,师傅,你简直就是定海神针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这里心里踏实多了,不然我还真以为我刚才上阴间走了一圈呢!”廖青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我让你再说鬼啊魂啊阴间什么的,你信不信你说一次我打你一次!”廖青的话音未落,萧晓便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
“哎呦!疼,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廖青一边惨叫一边连连告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