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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姐弟

严晚照从小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她是一个女孩,却总是喜欢男孩子的东西,舞刀弄枪,还非要学骑马。

严晚照那一年五岁,才驯服她小马的那天,在草场上摔的灰头土脸。旁边的人一直不忍直视,看着她从马上摔下,只觉得骨头都震的酸疼。唯独祁隆那个小痞子,扒在栅栏边哈哈大笑,恨不得全军营都来看看这个小郡主的笑话。

严晚照终于骑在马背上开始跑圈时,忍不住挺直了腰身。纵然额头上摔了个青肿的包,她紧抿的唇线看似冷静,心下却已经要飞起来,就想让她父亲看看。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

严晚照这时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想法,旁人看的很清楚,还以为这个齐武王多么重男轻女,但是实际上,严晟对自己的这个小女儿那是要什么给什么,宠的不得了,那里有半分的虐待,就连一向自诩智谋冠绝天下的谢裴都弄不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小心思。

可惜那天父亲不在,她骑在马背上的英姿也没抵过祁隆肆无忌惮的嘲笑。

严晚照心里委屈,还得揣着大人样,趁没人的时候将祁隆揍的同样鼻青脸肿。

回家时母亲的贴身姑姑已经在府门边上等她了,远远见她垂头往回来,人已经先几步跑过去,对她笑道:“郡主今日慢了,快速奴婢走,王爷和王妃久等了。”

严晚照不知所云,跟着跑回去。里边还竖了屏风,她听见父亲在里边的低声软语,母亲倒没怎么回话。

见她要往里去,下人们赶忙将人拦住,道:“小郡主回来了!”

严晟好一会儿才转出来,严晚照坐在外边的椅子上吃点心,听见她父亲往过来,立刻咽了点心,脱口道:“爹,我今日——”女孩子的尾音猛地跳脱的扬高,“这是什么?”

声音里受惊的成分要多些。

因为她父亲臂弯里揣放了团皱皱的小猴子,严晚照不傻,看日子,自己的小弟弟确实是要出生了,可是瞧着那个猴子的丑相,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像他们家的人。

“你弟弟。”严晟俯身给他看,男人骄傲又炫耀道:“好看吧?你弟弟!”

尽管他说了两遍你弟弟,严晚照还是选择性的没有听见,她震惊的脸和她父亲得意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好不好看。”严晟伸手在她后脑勺轻拍一下,又揉了揉,“可是你弟弟。”又自接道:“长得和你小时候很像。”

像个猴子。

她小时候也像个猴子?

严晚照不肯承认这个现实,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被她父亲看得一清二楚。严晟难得动怒,严晚照被看的头皮发麻,踌躇的伸出手,干笑几声:“那我、这,好啊。我抱、抱抱他?”

小猴子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她从来都是跟着父亲举刀抬枪的手臂没有抱过这么轻的东西,仿佛只要用点力,就能揉成一团云。小猴子还没睁眼,但是襁褓上有母亲的奶香味。

严晚照没忍住垂头靠近些,看见他小小的手,真的是小小的。

好小的弟弟。

严晚照莫名放轻了声音,悄悄问严晟,“他能长大吗?长我这么高。”

“那当然。”严晟就凑在另一头,父女俩头对头的盯着小猴子。严晟眉眼间很温和,他道:“但他也许不会那么快长的比你高。毕竟你是姐姐,你会是他的支持。”

严晚照矜持的点头,心里却因此生出愉悦感。她也许就是那种天生为当姐姐而生的人,成为弟弟的支柱让她满心欢喜,又仿佛在一瞬间充满力量。既能一往无前,又能胸怀温柔。

此时的严晚照看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嫉妒怀里这个小猴子的想法。

母亲给小猴子取名叫浩。希望此子终生坦荡,浩日常空。至于严晚照的名字,则是父亲取得,也是他知道的唯一一句诗,“且向花间留晚照”。这么看起来,还是自己吃亏些。

但严晚照还没来得及多抱抱这只小猴子,小猴子他就突然变成了个粉白的软团子。能念书写字,长到不让她抱。

很快,就长到了狗都嫌的年纪,他没出来之前,谢裴还一直忧心他会被严晚照欺负的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岂料出来没几年,就已经是整个府里都躲不及的捣蛋鬼。

严晟私底下给严晚照讲:“虽说你母亲给你弟弟取名时的寓意是好的,但是显然已经跑偏到没有救的地步了。”

她父亲话正说这,两人就看严浩从廊下屋窗翻爬出来,回头一见他们俩,又脚下抹油一般溜爬回去。

严晟怒道:“看见了,出来,从正门!”

严晚照这会儿已有些少年人的身形,正疯狂的长着个,吃再多也胖不起来,故而一身墨色劲装往跟前一站时,隐约有些威严的迫势。吓得小严浩乖得像个孙子。

严晟看着自己这明显颠倒的儿女,真是哭也不好,笑也笑不出来。

只好把男枪的无奈,发泄到撞到枪口上的小严浩身上。

是以,小严浩的童年一直过得颇为凄惨。

然而没过几年,这样的情况就骤然减轻了。那时严晚照不常在府里,总是在外面办事,最长的一次是整整一年都没有回家。她在外从来不会报出自己身份,所以有些时候日子就会过得格外的苦。

这几年过去,她既长得高,也瘦得厉害。人去了骄矜,就显出更锋利的沉静。

但不论她什么时候回家,府前那棵梧桐树下都会站着一人等她。

那人长及她肩头的位置。爱松垮拢着发带,着青白的衫。露着修长净白的手,在树下一圈一圈转,捡几片落叶或碎花。一圈一圈,也许是清晨,也许是深夜,一圈一圈。

等着他。

这个时候,是严浩最老实的一段时间,府里都会清净许多,头几次严晚照没留意,后来只要在西北周围,再疲再累她爬也要爬回家。

直到那一年,父亲战死沙场,自己从外面拼命地赶了回来,却见梧桐树下的身影换了一个人。

“敢问姑娘是”

这是时隔一年后,严晚照和自己弟弟说的第一句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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