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轻别霖城踏归程
霖城丹青绘结束当天,由霖城郡守做东在瑞和茶楼设宴,邀请了程渊大师与诸位丹青评判官,以及此次丹青绘的前三甲。
只不过,华袖却被告知,她在离开霖城前,不能再出府了。
“这是为何?我还想买些东西带回去。”华袖不满的瞪着来传话的重仰。
重仰头埋的更低,“王爷说了,这几日城中难免有趁乱闹事的,为了姑娘您的安全,还是不要出门了,如果姑娘有想买的物件,告诉属下,属下可以为您买回。”他将王爷所说如实相告,华袖更加气闷。
于是,霖城丹青会首位女魁首,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迟迟未出现,直到将要开宴,才有小厮前来致歉。
“师傅突感身体不适,无法临宴,让小人向众位传达她的歉意。”那小厮不卑不亢的向众位行礼致歉。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不过这些文人墨客皆有良好风度,纷纷关心起华袖的身体,再说几句无妨。
不过让华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霖城就流传起关于“傅云萼”的传说来,加上她曾在霖城最大的两家画坊定期卖画,价格以所卖之人的内涵衡量确定,一时之间,她曾经卖出的画,购买之人如获至宝,仔细收藏不说,关于她卖画之事也成为了美谈。一切的一切,都让华袖成为霖城最火的话题,和最神秘的丹青师傅。
不能出府的这两日,华袖就在落英阁与花绾、轻竹打点行装,她来时没带什么,要回去了反而东西收了好几大箱笼。
华袖在看清单是发现,有不少是墨阙寒送过来的,其中最贵重的就是那幅黎绣了。
华袖让花绾取来,就着盒子仔细端详,的确绣法精致,绣技无双。看着黎绣,她想起那日墨阙寒让他暂且收着,还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赠予自己了呢?
墨阙寒这些日子比平日更加忙碌,连王府也甚少回来。霖城守将卢成业已被皇帝下旨处死,边境重地自然不可无领将,忠武将军邓峦要回京述职,因而军中许多事情在皇帝亲封的怀化大将军抵达霖城之前,仍需墨阙寒亲自裁决。
临出发的前一日,怀化大将军到了霖城之后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到军营求见墨阙寒,不知两人在帐中谈了什么,当日夕阳未逝,墨阙寒就披着一身霞光回了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您先沐浴,奴才去吩咐厨房。”长平总管迎上来,跟在墨阙寒的身后,专门被墨阙寒留在王府护卫华袖的重仰此时也疾步走出向墨阙寒行礼。
墨阙寒停下脚步,转身问重仰:“傅师傅这两日如何?平日里做什么?”
“傅师傅这两日与婢女整理行装,或是到书斋读书。”
没折腾着往外跑就好,墨阙寒点点头,缓步走往明枫堂。
墨阙寒沐浴后,对守在门外的重晖道:“去落英阁,请傅师傅来一同用膳。”
华袖此时正坐在梳妆台边,花绾一边为她取下花钿,一边道:“姑娘的皮肤愈发好了,看的真让人羡慕。”她方才不注意碰到华袖的脸颊,皮肤莹润柔软,触之柔腻,让她感叹不已。
华袖用木签挑起蜜糖口脂,作势要给花绾抹上,吓得花绾倒退一步,她忍不住笑道:“哎,花绾,这口脂又好看又好吃,给你抹一点。”
花绾胡乱摇头,“姑娘可别折煞我,我哪里需要这些。”
主仆两人正笑闹,轻竹进来传话,“姑娘,王爷让重晖大人来请姑娘到明枫堂用膳。”
“他回来了?”已有两日没见到他,华袖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轻竹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哼,我以为明日出发时才能见到他,原来他今晚还知道回来。”华袖坐回妆台前,纤纤玉手在妆柩里拨来拨去,嘴里还嘟囔着言语。
花绾和轻竹相视一笑,姑娘一定不知道,她这话说得像是在家久等丈夫不归的新妇。
湖心亭内,墨阙寒负手而立,细风吹起白色轻纱,也扬起他的衣摆,身着浅蓝色散花云纹长纱裙的华袖一步一步靠近他,她故意放轻脚步,柔软的云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背对华袖的墨阙寒薄唇轻抿,眼底压着一丝笑,没等几息,他就感觉到身后接近的气息,而后,他蓦然转身。
“啊,吓死我了。”华袖惊得退后一步,用手拍拍自己胸口,想要吓人反被吓,她能说什么。
“顽劣。”墨阙寒冒出两字。
华袖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想吓一吓你,怎么就顽劣了?”
她的声音似娇似嗔,随意的往石凳上一坐,拈起面前一块糕点,往嘴里一放,一副满足了的模样,墨阙寒看了她许久,月光下华袖清媚的容颜仿佛刻在了他眼睛里、心上。
“明日一早咱们便会出发,可收拾好?”墨阙寒给自己倒了杯酒,那酒刚入杯,便弥漫醇厚香味,随风飘散。
“早就收整完了,这是什么酒,好香,我可以喝吗?”华袖抽了抽娇小的鼻子,好奇凑近去看酒杯中的液体。
“这是邓将军送来的梅子酒,你可少喝些许。”墨阙寒给她倒了小半杯,推到她面前。
酒香浓郁,华袖先舔了舔,觉得味道不错,小口小口很快啜完了,她意犹未尽,将空杯子放到墨阙寒面前,让他再给自己倒一杯。
“再给我满上,好好喝。”
墨阙寒看她一眼,从善如流给她满上一杯。华袖捧着杯子,没几口就喝完了,她舔舔唇瓣,还是想喝。
墨阙寒看出她的意思,唤来重晖将酒撤下,并说:“此酒初饮酸甜清冽,但毕竟是酒,不宜多用,况且,明日还需早起。”
这倒也是,华袖遗憾的点点头,“那好吧,不过等到回了都城,我可以再喝吗?”
“你嫁给本王之后,自然可以。”
许是方才喝酒的原因,她脸颊发烫,还感觉有些热,用手拍了拍面颊,却并无用处,她也不想接他这话,干脆将视线转到天边,佯作赏月。
“可是醉了?”墨阙寒看她神态似乎不大对劲,竟像是喝醉之态。
华袖苦着脸说:“不会吧,我酒量这么浅?不到两杯的梅子酒而已,可能是我这两日没睡好的缘故。”
墨阙寒不大相信她的话,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扶起她,道:“本王送你回去,你先睡上一会儿,本王会命人准备好吃食,待你醒来再用。”
华袖的确感觉到了困意,墨阙寒的提议也很妥帖,于是她决定先回落英阁睡一会儿。
当华袖再睁开眼睛时,刺眼的亮光正从窗缝中宣泄进来。
“这是谁,在我的窗前点那么多蜡烛,亮的刺眼。”她喃喃道。
华袖捧着衣服走进来,听得分明,啼笑皆非的说:“姑娘,这已经是辰时末了,您在不起来,王爷又要派人来问了。”
竟是已经第二日了,华袖犹有些不可置信,但花绾从未骗过她,并且,这窗外的光亮的确不像是蜡烛。
快速打点好自己,在她用膳时,墨阙寒已经派人过来取她的箱笼行礼,所以她已用完膳,就被花绾催着到府门去。
今日遥安王府外分外热闹,华袖看到墨阙寒正跟一个穿着蓝灰色衣服的人说话,他对面之人身姿谦卑,正与他说什么。
华袖不欲去打扰他,带着花绾去看她们的马车,从霖城到都城路途遥远,快些约莫也要大半个月,因此对于将要在其中度过数日的马车,华袖还是感兴趣。
甫一上马车,花绾就欢呼一声,“姑娘,这马车可真不错,地方即宽敞又舒坦,瞧瞧这锦被棉褥,居然还有小桌子,咦,这盒子里,居然是糕点?”
华袖凑过去一看,可不就是一碟青糯团,再仔细一看,她发现马车小床上的软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走过去揭开一看,居然是几本书册。
花绾忍不住叹道:“王爷长得可真周到,这样姑娘也不会路上无趣了。”
华袖本想说花绾两句,但脸上的笑容压抑不住,只好作罢。
王爷出门,排场从不会小,而墨阙寒身为亲王,在霖城驻守四年,击退数次外敌入侵,除了为人冷漠,喜怒不形于色,他在在军中口碑其实极好,卢成业被处死,许多先前追随他的武将除卸甲归田或请求另调外,也都跟随了墨阙寒。
墨阙寒此次奉旨归京,带了三千精兵,一路浩荡,无数百姓围在已被清空的街道外,围观送行。
在霖城门口,远远就能看到站了十多个人,到了城门前,墨阙寒命暂停。华袖挑开帘子看了看,那些人从衣着上看,像是军中将军,个个豪迈气概,抱拳与墨阙寒说些什么。
华袖看得分明,其中有一人不知说了什么,让墨阙寒点了头,那粗旷男子就困了泪。
临出城门时,墨阙寒对着一众武将淡声道:“既入行伍,便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
数名武将一同单膝下跪,齐声道:“臣等必忠心卫国,不辱使命!”
车队的轱辘重新滚动起来,霖城的百姓渐渐远了,那些淳朴的武将渐渐远了,慢慢的,连霖城的城门也看不清了。华袖放下布帘,心里滋味复杂难言,近四个月之前,她到霖城来,满心忐忑与惶惑,而今离开霖城,虽不是以一开始她想的方式,但她的心却尤为踏实,究其原因,应是因为她的心不再飘零,有个人给了她另一种生活的选择。
正想着,车厢被敲了敲,华袖避开响声的地方,轻竹走过去,轻声问:“谁?何事?”
“重晖,王爷让属下来传话,再过一刻钟,傅师傅不妨撩起车帘看一看外边儿。”
过了大约一刻钟,华袖将布帘掀起一角,向外看去,立即挪不开眼睛。
官道的一边,种满了桃树,此时繁花盛开,粉色花瓣如一场粉色花雨飘落,当真是,灼灼芬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