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自尽
李师师端过来几蝶小菜,烫了壶酒放在桌上,一副贤惠的样子过来劝许宣:“仙长,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过来垫点儿吧。”
许宣轻轻的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吧。”说罢复又起身:“师师姑娘,此是我的家事,不论生死都和你无关。你已经好了,我就回自己那边了。”
李师师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他心灰意懒的样子,终于还是没能开口,目送着他萧索的出门。
回了房间,许宣还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却又很想干些什么,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又没来由的坐到了窗下。
该想些什么吗?或者能想些什么?但却又只能呆呆的坐在窗口,脑袋里全是混沌。
忧伤沉静的目光注视着一览无余的前方,不识字的晚风轻轻翻动桌上的书发出轻轻的吟唱。日头慢慢化作斜阳,铺在许宣的身上,冰冷沧桑。深叹一口气,牵挂太多的人啊,生来彷徨。
不知坐了多久,寒气渐渐浸体,许宣却懒得起来。
一阵劲风拂面,惊醒许宣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蒙着轻纱的碧衣女子从窗口飞进来。
当然,这层轻纱在许宣眼里等同于无,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小青。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起身呆呆的望着。
小青轻吒一声:“许宣,受死吧。”举剑直直朝他刺来。
许宣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来到的那一刻,也许,真的只有死才是解脱。
没想到他根本不避让,小青只得收剑一脚踢在他身上。
许宣吃痛,闷哼了一声。
小青一把提起他:“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将你扒皮拆骨方能泄得心头之恨。”
许宣不犟嘴,也不挣扎,任由小青随意施为。
小青将许宣提出门,回头看了李师师那边一眼,设下禁制,免得惊动了她又生枝节。
自小青进门李师师便感受到了。
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若是出现,小青肯定会出手杀死自己,只要出手反抗便会暴露,在许宣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装不下去了。
所以她赌了一把,静观其变,等小青真的一剑杀死许宣的时候再出手。
当然,她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小青应该不会真的杀死许宣。
果然,如若真杀,一剑就解决了,何必将他带走。
李师师抑制住了一窥究竟的冲动,反正许宣和白素贞已不可能,师叔的计划已实现一半,剩下的就靠自己和许宣慢慢磨,不信时间长了他不动心,只要小青不杀许宣,怎么折磨他都没事,还能给自己制造机会照顾他展现温情。实在不行,不还可以说那次之后怀孕了么。
小青提着许宣到了楼下大厅,此时掌柜的和小二们早已休息去了。当然,即便没有休息,小青也会想办法不让他们打扰。
放下许宣,她用神识打探,张玉堂因为酒醉,睡得正香。
这家伙,早知道这样就留点蛇毒在他体内折磨一下了,如此熟睡,计划怎么进行呢。
小青轻笑,手掐指诀,张玉堂睡梦中忽然出现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
张玉堂吓得夺命狂奔,却怎么也甩不掉那条蛇,几次都差点被咬住,好险几个急弯才堪堪避过。
跑了一阵,前路是悬崖,无路可逃的他回头,却被巨蛇追上一口咬下去。
张玉堂吓得大叫一声坐了起来,身上冷汗涔涔,回想起方才的梦境仍感到一阵后怕。
而张安,还睡得跟猪一样,丝毫不理会尊贵的少爷被恶梦吓醒。
口渴,张玉堂下床准备弄点水喝,顺便把张安踢醒。
刚提起水壶,听到外面依稀传来喝声:许宣,你这个负心薄幸的烂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接着便是乒乒乓乓桌椅翻到的声音。
他慢慢步出房间躲在墙角望了望,却是与清晨装扮一样的妖孽,不过是脸上多了个轻纱。
果然是去而复返,好大的胆子。
张玉堂回头取下追星剑,冲进大厅狂喝一声:“大胆妖孽,吃本公子一剑。”
追星剑出鞘,耀眼的光华瞬间充斥整个屋子。
对此,小青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惨叫着从窗口逃了出去。
张玉堂大呼小叫着从窗子翻出去,一个不小心脚被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栽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哪里还有妖孽的影子,骂骂咧咧的再从窗子翻进去。
只见大堂一片狼藉,许宣面如枯槁的坐在地上。
张玉堂走近问到:“你是做法停雨造福生民的许宣许仙人么?”
许宣木然的抬头,没有清晨时结识张玉堂的想法,只呆呆的点了点头。
张玉堂看着他诧异的问到:“仙人既然能将为害多时的雨停住,为何还屡次差点被一只小妖结果性命?”
许宣长舒一口气,失意的说到:“我错得离谱,即便她将我千刀万剐也是我应得的。”
张玉堂‘切’了一声:“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对了便继续,错了便改,若只是以死来证明悔悟,那悔悟给谁看?”
许宣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只有一死方能证得我心。”
张玉堂冷笑一声:“那你尝试弥补没有呢?都说修行中的仙人们大彻大悟,我看你比我们这些凡人都还痴。”
是啊,确实痴。
我的心绪你怎能明白?
我和娘子的默契你也体会不到。
我知道,这是根本无法弥补的。
人说缺憾也是美,但对于有感情洁癖的人来说,任何瑕疵都是不可原谅的。
张玉堂见他不答话,悻悻的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照他这样,哪一次妖孽来了自己不再,那就没命了。
张玉堂回头拉起许宣,厉声说到:“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刚强一点?你这样做给谁看?”
许宣起身轻轻推开他:“我不做给谁看,只求一死。”
张玉堂将追星剑递到他面前:“喏,吹毛短发的宝剑,只要一下,你的心愿就能达成。”
许宣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宝剑,过往与娘子的时光在他脑中一一掠过。
相识相爱这么久以来,还从未让娘子舒心过。
他知道娘子不在乎这些,可作为男人,不能呵护最爱的女人,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深吸一口气,轻轻接过宝剑,慢慢拔出,宝剑发出‘铮铮’的声音,光华瞬间照满屋子。
许宣将宝剑搭在肩头,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叫着:娘子,再见了,希望我来世投胎还能碰见你,那时候我绝不会再沾一滴酒,也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负于你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