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陆民增来了,其实在齐淇没醒过来之前,他和陆昀来过一次,因为身体不好,在这边也不太方便,后来就回去了,早晨,陆昀从北京到南京,再和陆民增一起来杭州与他们团聚。
小伙子依旧俊朗,戴着个耳机走路一踮一踮,看上去很活力。
齐淇出了院,去了摄影棚。
小金没有回家过年,也来摄影棚陪他们守岁,黄馨,齐飞和小金围一起包饺子,齐淇在屋里看着陆昀打游戏。
陆民增和陆成在摄影棚外坐着。
雨停了,湿气仍重,冰冷的空气吸进身体里,凉的很。
陆民增端着个杯子在手里捂着,不久北风吹凉,陆成要去给他换一杯,陆民增挡手,没让他去,他把杯子放在旁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拿去。”
“爸”
“在外头处处要钱,手里多一点是一点。”
他接了过来,低着脸,“谢谢爸”
陆民增轻笑一声,“跟你老爸客气什么。”他拍了拍陆成的肩,“陆成,照顾好她,也把自己照顾好了。”
“嗯。”
陆民增手掐着腰,直了直身子。
“爸,你的腰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拿着杯子站了起来,“进去吧。”
晚上,齐淇坐在轮椅里,手包着热水袋,盖在毯子下,陆成坐旁边喂她吃饭。
陆昀端着碗逗三宝,绕着摄影棚跑,齐飞和陆民增谈天谈地谈社会,小金殷勤的很,一口声阿姨的叫黄馨,替她盛汤端碗夹菜。
热火朝天的。
她说,“你也吃。”
他就吃一口。
她说,“你再吃。”
他就再吃一口。
外头一处处的爆竹声,吃完饭,他们也到门口放烟花。
齐淇坐在轮椅上,矮所有人一截,她凝望着这些人,心里掖了块软石头,像糖里包着黄连,很苦,又很甜。
真很想要永远陪在他们身边啊。
所有人都在看烟花,只有他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温柔的笑了。
你不用说一个字,不用说一句话,
我就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微笑中,嗅到了爱情的味道。
晚了点,齐淇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看着玻璃顶上因为烟花爆竹一闪一闪的夜空。
“你去陪他们守岁吧。”
“我陪你。”
齐淇笑着没再言语,目光落到挂在墙勾上的婚纱上。
她攥着他的小拇指,“好想再穿一次。”
陆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我帮你换?”
“嗯。”
陆成起身,调高空调温度,把婚纱从布袋里取出来。
他再次坐到她身边,齐淇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褪去自己的衣服。
这四年,他无数次脱过自己的衣服,激情的,悲伤的,懒散的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叫人感动的。
很快就换好了,可惜她不能够站起来,躺在床上对陆成说,“你也换上吧。”
于是,他就去换了。
陆成平时不会穿西装,不爱穿紧身的衣服,他的身材其实相当好,匀称,结实,多一点累赘,少一点瘦削,每一道线条都是赤果果的诱惑,她心满意足的欣赏他的身体,无奈的笑了笑,难怪外头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总想要勾搭他。
“真帅。”
陆成笑着抱起她,走到镜子前。
齐淇勾着他的脖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镜中的他们。
“我好看么?”
“好看。”
“多好看?”
“和我绝配。”
她轻笑,“自恋狂。”
陆成没有拿话驳她,亲吻住她的嘴唇。
“冷不冷?”
她摇头,脸贴着他的胸口,说:“我们再拍一次婚纱照吧。”
“好。”
“正好,小金也在。”
“嗯。”
外头的几个人看到他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怔了足足十秒。
黄馨当时就眼红了,陆民增说她一大把年纪动不动就掉眼泪,结果她哭的更厉害了。
拍照的时候,齐淇坐在轮椅上,双手自然的交叠,婚纱的裙摆盖住了腿下冰冷的轮椅,陆成就站在她旁边,手搭在轮椅上,目光淡淡的看着镜头。两个人不依不靠,不触不视,没有暧昧的眼神,没有亲密的动作,那种巨大的爱意隐忍而沉默,却能叫人泪如雨下。
原来啊,有的人真的是天生一对。
咔嚓—
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
她笑了。
一年后。
他们从国外回来了。
陆成带她去了南京。
在机场等待着的,有黄馨,陆民增,陆昀,齐飞一家,还有三宝。
陆成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
那天下午,所有的路人都在看他。
看着一个高大的,憔悴的男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骨灰盒,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齐淇死于坠楼,那天下着大雨,倾盆大雨,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陆成抱着她的尸体,血沾了他一身,像一根根软针,穿过他的皮肤,游过他的血肉,直戳心脏。
那一天,他几乎快疯了。
齐淇康复后,就和陆成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虽然小,却很温馨,其实这一年,他们过的还算开心,看电影,逛街,吃美食,还去了周边的城市玩了两趟
齐淇精神一直不错,只是偶尔记忆混乱,有时叫他老成,有时叫他哥哥,还有时,会叫他叔叔。
直到前几个月,她又发了一次病。
医生说,并发了抑郁症。
病情比以往几次都严重,白天,陆成在医院守着她,晚上就出去找活干。
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可他从来没有觉得累。
死的前一天,因为失语,她没有说一个字。
也没有留下一张字条。
陆成不知道,双腿瘫痪的她是怎么爬到十几楼,然后跳下去的。
当然了,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摄影棚还是老样子,小林和小金有空就会过来打扫一下。
骨灰盒放在一个不高的桌子上,坐落的稳稳当当。
三宝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它看着她,一动也不动,默默的陪伴着她最后一程。
它或许是认出她来了?
哦,怎么可能。
或许是闻出了气味,或许是它太聪明,或许
谁知道呢。
齐淇被葬在了杭州,葬礼那天,来了很多年轻人,极大多数都是她以前教过的学生。
在大雨磅礴的清晨,五颜六色的伞齐相撑在墓地的上空,像他们的颜料盒,鲜艳,明快,格外的壮观。
待到一切结束,陆成回到摄影棚,黄馨和陆民增回去了,齐飞一家也回去了,亲戚,朋友,学生们,全都回去了。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只有他和三宝留了下来。
自打回来,他还没好好看它一眼,陆成抚了抚它的毛发,三宝醒了,睁眼看他,看了一眼,又闭上眼。
它瘦了。
陆成搂住它。
“三宝,我没老婆了。”
它动了一下,闭着眼,又不动了。
摄影棚堆着几箱子东西,陆成在她的一堆衣服里翻出件衬衫,还没做完,一个袖口的线还没缝上,在他的记忆中她好像就没做过款式这样简单的。
男款,黑色长袖。
陆成双手捧着它,把它抱进了怀里,他坐到地上,把它放到脸边,轻嗅着布料的味道,崭新的,干净的,苦涩的味道。
他有点头疼,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
“老成,你怕死吗?”
“说这个干嘛。”
“聊聊嘛。”
“这有什么好聊的。”
她踹了他一脚,“你这人”
“疼——踢残了。”
“残了就残了。”
“残了你还要我么?。
“看情况吧。”她挑眉。
他怨:“没良心的,就冲你这态度,等你老了,残了,又丑又病,我一脚就踹了你,找年轻漂亮姑娘去,就凭哥这姿色。”
她踹了他一脚,骂道:“都说看情况了,你这个没心的,真等那天你七老八十上下不中用谁要你。”
“真踢残了。”他喊。
沉默。
突然,她又问:“老成,说真的,你怕吗?”
“怕,怎么不怕,谁不怕死,更何况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亲人,我要是死了他们怎么活,哪能不怕。”
齐淇撇嘴,“我也怕。”
她爬到他身上,“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陆成懒洋洋的亲了她一口。
“欸,如果以后我先死了。”
他打断她的话,“那我就去找漂亮小姑娘。”
“我早该看透你这个混蛋。”
陆成没脸没皮的说,“唉,我就是混啊”
她一巴掌拍在他身下。
“啊”他翻滚着喊了起来。
“装什么。”
“没装啊残了疼”陆成滚下床。
齐淇嘻笑着趴到床边看他,“那么脆弱,不会坏了吧,我又没使劲。”
他忽的扑了过来,把她按在身下。
“来试试坏了没。”
他从回忆里醒来,血往高处走,泪往心里流,钻心的疼。
沉默,安静,一片空旷。
早知道就不逗她了。
陆成一直闷在摄影棚里,饭有一顿没一顿的,颓废了一周。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小金脚步轻快的往摄影棚走,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来见陆成。
天太冷,路上没什么人,几个小青年拿着酒瓶欢闹。
小金低着头,帽子下眼睛黑漆漆的,余光扫视他们一眼,快步走了过去,就快到摄影棚了。
小青年们吹着酒瓶,远远看着她,指指点点的。
突然,她被叫了一声,“美女—”
声音打破黑夜的长寂,尖锐而恐怖,她更加快步。
陆成听到她的呼救的时候,小金已经被拖进深巷了,叫喊声越来越不清晰,然而他听觉很好,一路跟着被压制的声音而去。
她被两个男人按着胳膊,裤子扒到脚踝,两条腿直哆嗦,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已经掏出家伙。
“滚开。”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泪流的更厉害。
小青年抹抹鼻子,提上裤子,吊儿郎当的向他走过去。
在这个狭窄的小巷子里,他和三个男人打了起来,就只对小金说一句话。
“跑回去关好门。”
可能是因为太害怕,她真的跑开了,眼泪挥洒了一路。
巷子里散发着难闻的烂菜味,和着他们三身上的酒味,难闻的叫人作呕。
一个人打三个,胜算不大的,可是陆成劲大,很多年前跋山涉水何处奔波,什么没练出,就练出一身肌肉和打架的技术。
一个小青年扯住他的手,猫抓似的力气,可是就在那一瞬间,陆成看到了手上的戒指,他们的婚戒。
他突然走神了。
一拳头打了下来,脑袋发晃。
陆成没有还手,或许他再尽一下力,是可以解决掉他们的,可是他不还手了。
他们按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冰冷粗糙的墙面沾上他的血,流了下来。
咚—咚—咚—
不知道多少下。
血顺着他的脸流下,从眼角淌过,他有些睁不开眼。
啤酒瓶碎满地,他们踩着他的手,碾在玻璃碴上,绿光泛着红,幽幽的。
他躺在地上,最后又被他们踢了几脚,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小金报了警,她听他的话,紧锁着门,直到外头没了动静,她才小心的出去,跑进巷子。
陆成躺在地上视线模糊,他的头被她捧起来,放在大腿上,小金哭的很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淌,落在他满是血的脸上。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都怪我”
他微张着嘴唇,看着夜空。
她说,她喜欢星星。
他说,以后带她能看到更多星星的地方。
“师父你说说话师父你别吓我别吓我。”
她搂着他的脖子,白色的围巾沾了他身上的血,格外扎眼。
“齐淇。”
小金听到怀里人低低的哭泣声,她抬起脸看他,心被刀子割了一样。
他哭得好伤心,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混着血流下来。
“齐淇—”
他目光涣散的盯着天空。
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齐淇。”
远处传来警笛声。
越来越近。
他始终看着天空,
看着天空,飘了雪。
【好想回家,好想爸妈,哥哥,三宝,好想家乡的饭,家乡的菜,家乡的雨,家乡的雪】
杭州下雪了。
齐淇,你看到了么?
陆成被送到医院,后脑勺被啤酒瓶砸出口子,要缝针,小金坐在手术室门口,呜呜的哭,小林接到她的电话,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怎么样了?”
她听到小林的声音,哭的更厉害。
“到底怎么样了!”
小金扑进她怀里,“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怎么办他会不会死”
“胡说什么!”小林拍着小金的背,“不会的,不会的。”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深夜,陆成没什么事,躺在病房睡着了,小金也冷静许多,和小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所以,你就那么跑了。”
“我害怕,太害怕了。”
“你至少可以去周围叫人。”
“对不起我吓懵了,真的吓懵了”
小林苦笑一声,“小金,你说你暗恋老大很多年,你认识的时间比老齐还长,可你知道老大为什么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闪婚而对你从没感觉吗?”
她不答。
“就今天这件事,如果是老齐,她就不会扔下他一人。”
小金肿着双眼看向小林。
“她会陪他一起打。”
小金沉默。
“她现在是不在了,可别人也永远别想乘虚而入,尤其是你。”
“老齐自杀住院,我分明是看到你笑了。”小林嗤笑一声,“你大半夜的跑去摄影棚干什么!?总不会是老大喊你去拍摄吧!”
小金脸色苍白,低下头。
小林眼睛有些红,咬住下唇,“其实我觉得你挺没心的,如果不是当初你喝醉酒了跟我说,打死我也不会发觉你对老大的心思,你装了那么多年,装的那么好,你不累吗?”
小金掉下眼泪。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可我突然觉得老大有点可怜,没了妻子,还一只养了一只披了羊皮的狐狸,咱三个快散了,我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你好自为之吧。”
小金委屈,“我有什么错?我一没挑拨他们,二没勾引他,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
小林绝望的看着她,轻笑了笑,“对,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是老大,是我们瞎了眼。”
“现在你高兴了,满足了,她死了,再没有人阻碍在你们之间。”小林站了起来,“小金啊,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更没戏了。”
她转身走出去两步,停住,侧脸,“谁能比的过一段记忆呢。”
小金紧低着头,埋脸哭的抽搐了起来。
工作室散了,陆成回南京待了一段时间,不久后,陆成来杭州看她,接着就离开了,他按照她选好的那些地方,一个背包,一个相机,一张她的照片,像从前一样。
万里征途,无止无尽。
三宝跟着黄馨回了南京,陆昀找到一个好工作认识一个好女孩,两人已经订了婚,小林去北京找工作,后来成了一家杂志社首席摄影师,小金也回家乡开了个影楼,经过相亲嫁给了一个公务员,齐飞和方晴最终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了,齐天判给了齐飞,他没有再婚,带着齐天一起生活,不过他最近和一个女人走的很近,她叫许敏真,是他的初恋,她也离婚了。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这几年,陆成回来不少次,陪家人过春节,过中秋,过端午每次待不久又走了。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正轨,与她之间,就像人生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可就是这短暂的五年,可以说彻底的改变了他的生命,信仰,乃至灵魂。
再后来,他做了名战地摄影师。
如果说,从前这个男人的信仰是梦想与自由,那么现在,便是爱与奉献。
那三年,他每日穿行于战火,动乱,天灾与人祸之中,用他们的方式,替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们向全世界身处和平中的人们倾诉。
见过无数座坟墓,尸体,孤儿,寡母
受过伤,也面临过死神,可他还是活下来了。
本以为奉献出所有的情感与精力,顾不及思考其他的事,可以冲淡以往那些伤痛。
却总是在沉寂的夜里惊醒,悲痛,绝望
疯狂的想念
等到天明,背负着痛与爱,生与死,继续搏斗着。
那年七夕,他回到了这个久违的城市。
一个姑娘卖给他几枝玫瑰,她告诉他。
“今天是情人节。”
巧的是,他正赶着去看她。
那天下着雨,他穿着一身黑,胡子拉碴,拿着几枝玫瑰,被淋的一塌糊涂,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胖小伙,一听他这大晚上的要去墓地,窥了他两眼,就看到他眼角一道深深的疤,竟有些害怕。
陆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他说:“我去看我的妻子。”
司机突然有些恸心,试图与他交流,“这么晚了,墓园不让进了吧。”
五秒的沉默。
他说,“去吧。”
司机无奈,发动了车子。
陆成头靠着车座,疲惫的闭上双眼,“谢谢。”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更加浑厚,却不知为何,叫人听了想要落泪。
五年了,是个人都会变,只不过他的变化似乎有些大,或许是因为这三年的经历,他看上去远远比真实年龄老了许多。
夜晚的墓地,一片死寂。
他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愣了半分钟,缓过神来,将怀里揣着的一盒榴莲酥和玫瑰花放在她面前,就曲腿坐了下去。
陆成点上烟,什么话也没有说,安静的抽了半小时。
他低头看着榴莲酥,拿出来一块,注视了几秒,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碎屑沾在他的嘴角,一直沾着,他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那天,他吃完了整盒榴莲酥。
其实,也怪好吃的,难怪她那么的喜欢。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离开了。
这一夜,他没有说一个字。
似乎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没意义。
这些年来,他一直认为,她始终陪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梦里梦外,从这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就像当初,他一直守候着她一样。
回南京几个月,黄馨安排他去相亲,对方是黄馨朋友的孩子,旅行作家,三十二岁,未婚。
她叫于舟。
第一眼,他就看到这个女人靠在一辆越野车上抽烟。
交往第十四天,陆成带她去看齐淇。
那个时候,她的墓前站了一个长发女孩。
陆成记得她,她叫袁一,陪她一起来的是个高个子男孩叫宋醒,看上去阳光开朗,瞧,过去那些伤痛,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的。
就像齐淇曾经跟她说过的,没有什么伤痛是时间无法抚平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不再谈论她,也很少想念她,只是偶尔回忆起的时候,有一点感慨,有一丝悲哀。
离开的时候,袁一对他笑了一下,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走了。
陆成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照片,目光温柔起来。
“我去相亲了。”
又归于沉默。
他看了她一会,掏出厚厚的本子,点了把火,把它烧了。
“你的日记,在箱子里找到的。”
纸张片片化为灰烬,燃烧到中间的时候,风吹开两页纸,两页残破的纸张,上头的字迹干干净净,很清爽,很隽秀。
他无意看到这样一行字。
【原来,世界没了,我还有你】
火焰燎人,他揉了下眼。
“陆成。”
他抬头,闻声望了过去,朝她扬了下手,又回过头,对齐淇说,“看到了吗?就是那个女人,很巧,我们都要去北非。”
于舟走了过来,目光淡淡的,看了齐淇的照片一眼。
墓碑上,她的名字在左边,右边空了一块位置,不用想,肯定是留给身旁这个男人的。
于舟说:“她挺好看的啊。”
陆成没说话。
她用拳头捣了陆成的肩头一下,“别摆着这副脸,在爱人面前,就该开开心心的,你这样,她也不好受。”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烟,蹲了下来,放进火堆里。
“给你放心,他还是你的。”
他抬眸看她,笑了。
是啊,恋人没成,却成了朋友。
风拂乱她的长发,于舟把分割在脸颊的几缕头发勾到耳后,站了起来,手插进口袋里,“别这么看着我,我快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
“人死不能复生,还喘着一口气的,就该好好活着。”
于舟用膝盖抵了抵他,“伤感够了就走吧,我在车里等你。”
她头也没回,潇洒的走了。
冷风里。
他看着她的照片,轻轻的笑了。
“你瞧,她像不像你。”
—————正文完—————
【不正经番外】
陆成没有再娶,朋友总开玩笑似的叫他孤家寡人,可是在弥留之际,守在他旁边的有很多人。
亲人,朋友,粉丝,同事,以及很多曾被他帮助过的人
他这一生,也不算是孤独。
连走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有人说,人最临近死亡的时候,会看到那些过世了的人。
他也看到了。
你瞧,
齐淇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对他笑,她啊,还是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初那样美丽。
你再瞧,
三宝也在。
她伸出手,呼唤着她的爱人。
“老成”
“我们来接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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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叨叨:
之所以放在这,是因为有些盗文网实在不称职,你好歹连作者有话要说一起盗嘛!
原文在晋江文学城,作者叫uin,很好念u+in。
感谢陪我这一个多月的读者们,爱你们。
可以回去看看楔子。
我觉得吧,人总有一死,不过是前后,他们生着相爱,死了相爱,也不算是be。
其实这文后期写的我也很不舒服,最初只是想写失忆,后来深入一点查,没想到这个病这么严重,心情很复杂
就这样吧。
下本要换个口味调和一下,书名叫《深沟》,两层意思,嘿嘿嘿讲的是跳芭蕾舞的和穷帅糙汉子,he,明年开,为嘛?我忙,真忙
不过没准会写些短的消遣一下,有时候脑洞多了实在憋不住,开新文晋江专栏会显示,来收藏我呀也会在微博说一声,微博名uuuuin
好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