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张导和剧组工作人员一起为时予和谷粒办杀青宴。
谷粒脸上仍旧带着病容,状态却极为不错,举着酒杯到处给人敬酒,丝毫看不出前天还躺在医院里吸氧输液。
“郑老师,我敬您一杯!”
郑郝看着明显喝高了的谷粒,挡住她递过来的酒杯,劝道:“少喝点儿,对身体不好。”
时予在一旁和张导说话,闻声望过来,给湖路路使眼色,让他过去看着点儿。
湖路路巴不得呢,迅速走过去,夺过谷粒的酒杯一饮而尽,微微恼怒。
这是……什么情况?
郑郝默默退后两步,靠到餐桌旁。
只见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谷粒瞬间化成小鸟依人,无所顾忌地靠到湖路路身上,搂着他的胳膊很难受的样子。
刚好时予走过来,郑郝激动地扯扯他的衣角,偷偷问:“他俩……怎么回事?”
时予皱眉闻闻郑郝身上淡淡的酒味,瞥了一眼回道:“郎情妾意呗。”
“吼……”郑郝开心地低笑,“湖路路真是,苦尽甘来啊。”
“你喝了多少?”时予担忧地问,随手检查起郑郝的酒杯。
郑郝摆摆手,无所谓地说:“就一杯果汁,放心。”
事实证明,郑郝是个连果汁和鸡尾酒都分不清的二货,时予背着她回到酒店房间,将她放到床上躺好,叹着气给媳妇脱鞋。
自己媳妇双颊绯红的躺在床上,一边哼哼一边扯衣服,时予咽了咽口水,忍住汹涌的想要就地解决她的冲动,温柔地把她脱干净,又温柔地给她擦脸漱口,等一切安置妥当,时予满足地压到郑郝身上,落下密密的吻。
“时予……”郑郝攀着时予的脖子叫他,时予动作一停,听到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好爱你,最爱你了。”
“我也爱你,最爱你。”时予含住她的耳垂,惹得郑郝一阵瑟缩。
“乖,”时予贴着郑郝的耳朵蛊惑,“叫哥哥。”
“哥哥。”郑郝听话地叫他,软绵绵带着醉意的声音仿佛一朵火花将时予强忍的欲念引爆,一发不可收拾。
杀青过后,时予和郑郝坐上回程的飞机,飞往h市。
郑家老两口因为时予回来高兴得欢天喜地,郑妈妈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不停给时予夹菜。
时予给足丈母娘面子,吃得腰围暴涨,嘴甜的不停夸郑妈妈手艺好。
郑爸爸不出意料地喝高了,完事儿拉着时予划了半宿的拳,郑郝想劝两句,却被郑妈妈拦住:“随他去吧,你爸盼这天盼了很久了。”
郑郝一阵愧疚,搂着郑妈妈撒娇。
“好好过。”郑妈妈拍拍女儿的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快些给我们生个外孙。”
郑郝没忍住笑,“妈,你也太着急了。”
为了不让老两口担心,郑郝和时予没把周伟光的事告诉他们,时予只说要暂时休息一阵,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
时予先去了市公安局,见到了负责这起案件的王队长。
“昨天他妻子过来探视,周伟光没见,刑侦科也在努力搜集别的证据。”
一句话,事情有了眉目,但周伟光不松口,无法推进。
“我能见见他吗?”时予问,见王队长神色为难,又说:“不方便就算了。”
王队长皱眉想了想,“你要见肯定不行,不过他妻子狄菲可以,我们觉得她是个突破点,说不定能刺激到嫌犯,增加破案几率。”
“那我就去找狄菲谈。”
“你,方便吗?”
王队长知道狄菲是时予的母亲,但她的丈夫现在是杀了时予父亲的嫌犯,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时予告辞离开,“没什么不方便的,有消息我会联系您。”
周伟光已经羁留在中国,狄菲也不可能短期内回美国,便在h市租了一套房子,离公安局不远。
时予站在楼道里犹豫片刻,抬手按下门铃。
没人回应,时予又按。
足足等了三四分钟,时予才听到有人走过来开门的声音。
大门打开的一刻,时予看到了狄菲异常憔悴衰老的面孔,她那头往常一丝不苟打理的漂亮头发如今乱糟糟贴在头皮上,鬓角也有了零星白发。
狄菲惊喜极了,赶紧让时予进来,手忙脚乱要给他倒水。
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待自己,时予忽然悲从中来,他和她的一生,全毁在周伟光手里。
“你,还好吗?”
时予没想到自己会先开口,还是寒暄。
狄菲显然也没料到他会问候她,愣怔过后慌忙回道:“还好,还好……”
时予握住温热的水杯,盯着杯中微微晃荡的白水,背书般说道:“我上次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会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可以,我想你帮帮我,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的儿子也有如此温和的时候,狄菲着迷地望着时予平和的面孔,苦笑着,叹息着。
“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和你爸爸非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不是个好女孩,十八岁离家出走,来到遥远未知的城市,为了谋生,在酒吧里卖酒,偶尔唱唱歌,靠微薄的工资和小费过活。
但她很快乐,远离了那对让她痛恨的父母,不用管他们会不会骂她、打她,只管自己快活。
从一开始,她就是个自私的人。
酒吧的老板是个老男人,色眯眯的,老是对她动手动脚。
就在她受不了想辞职的时候,那个坏老板出事了,酒吧转手,转到了时承业手里。
他大她七岁,二十五岁,年轻有为,玩音乐,懂交际,他身边有太多花蝴蝶围绕,她只是最不起眼最胆小的那个。
那时h市很小,但对她来说,却很大。
后来,她顶替辞职的歌手唱了一首情歌,时承业热烈地夸赞她,随后追求她。
现在想起来,狄菲依然觉得,那段泛黄的记忆是她一生中最光鲜的岁月,有出色的爱人为她神魂颠倒,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吧足以谋生,不久后,她又有了最爱的宝贝。
但她是个自私的人,再幸福的生活也有平淡的时刻,慢慢的,她受够了他对音乐的痴迷,受够了孩子的哭闹,更受够了止步不前的自己。
那一天是时承业的生日,她在酒吧里等他回来庆祝,他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另一个男人。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儒雅淡定……那一刻,狄菲知道,她的转机来了。
周伟光果然没让她失望,他的确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见识非凡、风度翩翩。
他来h市帮父亲处理生意上的琐事,很快便要回美国。
美国,对于当时的狄菲来说,简直比外太空还神秘,让人向往。
当周伟光抱着她,让她带着时承业所有的钱财和他一起走的时候,她动心了。
但她不能,因为还有时予,她要带他一起走。
世事难料,六月的一天,时承业死了。
她成了寡妇,只有周伟光不在意她的身份,依然愿意给她名分。
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带她离开。
她曾真心爱过时承业,可最终,她只能爱自己。
哪怕时予恨她,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错,可现在,狄菲捂住脸无助地哭泣,为自己做过的一切后悔。
从狄菲家出来后,时予将车停在路边,直到月上梢头才狠狠搓搓僵硬的脸,缓缓驶离。
远远便能望见那一处灯火通明的家,时予想融入其中,却怕自己一身落拓打扰他们,只能躲在不远处徘徊。
“时予?”
“嗯。”
从上海回来办事的戴奕打开车大灯晃了晃,示意时予上车。
“去哪?”
时予顿了顿,“喝一杯吧。”
戴奕笑笑,带他去了戴然的会馆。
“戴然真抠,这么多年也不重新装潢一下,墙皮都掉了。”喝多了的时予开始说胡话。
戴奕替他倒酒,一起吐槽他老哥,“没错,他实在太抠了,我和小白打算五月结婚,他居然说没有份子钱。”
“结婚?好好好,你总算要结婚了,我这一颗心可以放下了。”
“你又不是我爸我妈,这话说的。”
“我担心啊,你可是我情敌,万一哪天勾搭我媳妇怎么办!”
两个醉鬼聊了许多有的没的,时予的手机不停响,他却醉得以为幻听。
戴然接到消息过来领人,进门一看,呦呵,真有意思。
两大老爷们抱得紧紧的,这个恭喜那个“新婚大吉”,那个恭喜这个“早生贵子”。
这都唱的哪出啊。
戴然把时予扔在郑郝家门口的台阶上,按了按门铃,见有人出来才拽着他醉鬼老弟回家。
郑郝等得心焦,飞快跑下楼开门,发现早上还好好的出去的时予,此时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画圈圈。
“时予?”郑郝蹲下想把他扶起来,“到家了,先起来,地上凉。”
“不要。”时予耍脾气,“我想吹吹风,屋里闷得慌。”
郑郝哭笑不得,飞快回客厅取大衣披上,认命地搂着她男人坐在台阶上吹风。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嗯,星星也很亮,你看那颗,是织女星。”
时予眯着眼望夜空,“哪儿呢?”
郑郝偷笑,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严肃地说:“这儿呢,我就是你的小仙女啊。”
谁料时予板着脸没表情,郑郝尴尬地松开手,“逗你玩儿呢,那个……别当真。”
“不对,你不是仙女。”时予说,郑郝无奈地点头,“是是是,都说了逗你玩了。”
“你是皇后。”时予一把搂住郑郝,对着夜空大声宣告,“你是朕的皇后!”
郑郝赶紧捂住他的嘴,憋着笑想,皇上,您不知道吗?大清早就亡了。
不过她男人发起酒疯来,也真的是好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