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分开的理由
“明天进组,有什么感想?”
采访结束后,湖路路举着行程表对时予进行补充采访,时予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湖路路以为他肯定不会回答,却听到这位大爷转着食指上的戒指说了特别销魂的一句话:“感想没有,想干的不少。”
呦,少年挺浪啊。
“我瞧着那个林灵对你挺有意思,发布会那天眼睛就差黏在你身上了,有没有兴趣啊?”
时予回想发布会那天,什么林灵他早就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郑郝和那个叫程子桥的男人并肩而立时的扎心画面。
要不说,湖路路总被时予收拾不是没原因的,谁让他嘴贱呢。
“交给你个任务,完成得好,不扣你下个月奖金,要是办砸了,年终奖全扣。”
湖路路惊得下巴掉地上,“不是,我又哪儿惹着您了?”
时予擦掉脸上的粉底,没眼看他,“一句话,干不干?”
面对金钱,湖路路一向来者不拒。虽然他根本不明白时予又抽的什么疯,但凭借以往的经验,肯定是他的问题。
如果时予知道湖路路在短暂的时间里进行了如此深刻透彻的自我检讨,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赞叹孺子可教。
“干!”
痛快。
时予凑到湖路路耳边这样那样说了一通,临了还不忘嘱咐:“别手软,出事我兜着。”
湖路路啧啧两声,“可以啊少年,心狠手辣说得就是你了。”
时予站起来伸展身体,晚上还有一场公益晚宴,今天的行程便彻底结束。
明天一大早他要赶到影视基地进组拍摄,不出所料,冯铮会按照计划强行把郑郝绑过去,至于那个程子桥,当然是眼不见为净。
下班前,郑郝把程子桥叫到会议室,想和他谈谈剧本的问题。
程子桥二话不说来得很快,郑郝把打印出来的剧本摆在桌子上,在他进来后开门见山地说:“结构和逻辑问题不大,你的专业课学得不错,问题只有一个,你确定要听吗?”
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一句评价,不管好坏,总得明明白白知道。程子桥将剧本拿过来,看到郑郝非常仔细地在上面做了很多批注,连错别字都给他一个不落的改正,顿时有些心里没底。
在郑郝这样的老师面前,他的确只能是个学生。
“程子桥,你可能是个好苗子,但你没有通过我这一关,仅就眼前这部剧本来看,你缺乏创意,故事太平淡,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不过,也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你还是个学生,以后的路还长,但是抱歉,对于冯总监让我收你为徒的要求,我无能为力。”
程子桥没想到郑郝也能说出这么官方的客套话,他苦笑着将剧本卷成一团,随手丢到身边的纸篓里,“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不适合干这行。”
郑郝知道她的话很打击人,特别是程子桥这种还没有走出象牙塔的学生,内心最为脆弱,很难接受批评。但事实就是事实,她不喜欢说谎话,况且她想,程子桥大概也不愿意被人欺骗。
人们对于自身的认知虽然偶有偏差,但大体上还是有迹可循的,郑郝不相信,程子桥会是那种狂妄到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哪儿的人。
但是看到别人因为她的几句话十分泄气,郑郝还是心有不忍,她想要不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做都做了,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这时候,程子桥的手机嗡嗡作响,打破了满室的尴尬。
“喂?江教授……嗯?好,我知道,我立刻回去。”
电话挂断后,程子桥的脸色更加不好,郑郝见状立刻说道:“你有急事就快去吧。”
“就这么急着赶人?”
郑郝老脸一红,“不是,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程子桥站起来,解释道:“学校里的事……我,可能要结束在tr的实习了,老师,如果我辞职,记得请我吃一顿散伙饭。”
“……很严重吗?”
“还好,我说的是万一,不一定成真。虽然你不想收我,但我还是挺期待和你共事的,哪怕一天两天也好。”
程子桥走后,郑郝坐在会议室里发了会儿呆。再过两天,等拍摄步入正轨,她便要辞职走人,这散伙饭,说不准谁请谁呢。
郑郝前脚回到公寓,白水后脚便到,她买来了指甲盖大小的创可贴,帮郑郝贴上后左右观赏完毕,拍着手笑道:“真可爱!”
郑郝被她的傻样逗笑,“心情不错?”
她只是随口一问,白水向来开朗乐观,很少心情不好。
但此时白水却露出一副小娘子的娇羞模样,眼神躲闪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
郑郝满心好奇,“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这千年的汉子转性。”
白水瞪她一眼,又忍不住自揭老底,“那个……他亲我了。”
“什么?”
白水声音太低,郑郝没听清,凑近说:“大点儿声。”
不料白水在郑郝靠过来的脸上啵了一下,吓得郑郝捂住脸颊,“学姐,你真转性啊!”
“滚蛋!”白水气得骂人,收起羞耻心这种虚伪的东西,大声吼道:“我说,戴奕亲我了!这回听清了么!”
“哦,听清了。”
郑郝拍着被白水的大嗓门吓得彪上高速的小心脏,愣神过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收都收不住。
“笑个屁!不许笑!”
白水吼她,想了一会儿后也觉得好玩儿,撑不住笑出来,两个傻子就这样对着笑了十几分钟,揉着肚子躺倒在沙发上,力气全被笑空了。
稍微缓了缓,郑郝忽然抓住白水的手,孩子气的晃了晃,“学姐,恭喜你,真心的。”
刚才还笑到腿软的白水被郑郝的话弄得鼻尖一酸,她当然知道郑郝是真心的,她们共同生活了五年,这份情谊今生难忘。对于戴奕,她气他恼他,但对郑郝,她只有心疼。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包一个最大的红包,你们想好去哪儿度蜜月了吗?我觉得不要走太远,祖国的大好河山就不错,哎呀……万一你有了蜜月宝宝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当阿姨了?不对,我也是姑姑……”
白水想说,你想的太远了,我们只是接了吻,离结婚还有十万八千里路,更别说宝宝这种连影子都看不见的生物。
但白水听着郑郝不停地小嘀咕,看着她久违的重新染上愉悦与憧憬的脸,她想流泪。
“小适,你什么时候重新找一个人呢?一个能结婚,能白头的人。”
郑郝原本挥着右手开心地说话,白水的问题让她如同被剪断绳子的提线木偶一般,扑通一声,从舞台上跌落,跌回布满灰尘的现实里。
一个能结婚、能白头的人。这样的人存在吗?也许存在,但郑郝没有想过,她还没有做好让另一个人走进她的世界的准备,虽然她的心很空,空到她自己都害怕,但她只想让那个人的影子堵在门口,谁都不要进来打扰。
“我饿了。”
郑郝捂住肚子,偏过头对白水吐吐舌头。
白水摸摸她的头,无奈地笑,“傻姑娘。”
逃避吧,至少不会受伤。
白水陪郑郝吃过晚饭,心事重重地走出公寓,她想给戴奕打个电话,问他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把郑郝从那段回忆里拉出来。
公寓门前不远处站着个人,他藏在黑暗中,指间有火星隐隐若现,应该是在吸烟。
白水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停住脚步,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试探着回头低声问:“时予?”
那人身形顿了顿,随后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隐藏在口罩下的坚毅帅气的脸。
真的是他。白水简直不能相信,他一个超级巨星大晚上的不好好在酒店躲着,跑到别人家楼下抽烟是怎么个想法。
只有一个可能。白水忽然有了主意,不用再给戴奕打电话了。
时予一眼认出了白水,毕竟当年他白吃了她好几百块,对于债主,他一向记忆深刻。
“好久不见,你来找小适?”
白水转过身面对时予,她期待着他的回答。
时予熄灭烟头,隔着口罩笑了笑,“你倒还是和当年一样心大。”
这大概不是夸奖。白水不明白他的意思,“怎么讲?”
“大晚上的跑过来关心情敌,不是心大是什么?傻吗?”
时予说完便有点儿后悔,他不该和一个根本不熟的人说这些,他话里的怨气太重,太没风度。不过风度这东西,他确实没有过。
可能因为白水是和她的过去有牵连的人吧,他看到白水,便想起了那些早该忘掉的记忆。
“我说大明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以为,小适和戴奕是一对?”
话已至此,时予也不再多说。
时予的默认让白水觉得十分好笑,她知道戴奕单恋郑郝,但郑郝对戴奕,可从来都是清清白白,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儿大。
对于当年郑郝和时予到底为什么分开,怎么分开的,白水只知道个大概,但从郑郝伤情五年都没有痊愈来看,时予应该没干什么好事。
所以此时面对时予理直气壮的误解,白水觉得滑稽至极,她猜想如果时予是因为这种弱智的误会甩了郑郝,那可真是对不起他这张帅脸。
答疑解惑这种事,学霸乐意至极。
“小朋友,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和小适分手,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郑郝和戴奕,只是朋友。我,白水,才是戴奕的女朋友。过去的五年,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他俩之间清不清白,我才是最了解的那个。”
白水潇洒地离开,留下时予对着夜空发呆。
他刚才听到的,一定是谎话。
夜风席卷而来,裹挟走落叶,也卷走了时予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