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打他!”
结婚以来,狄菲向来温顺,第一次朝周伟光大喊大叫,却是为了她那个早就没了感情的儿子。
周伟光冷笑,他扔掉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反问道:“打他又如何?他差点儿毁掉我的计划,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他居然想杀了时予……狄菲不敢相信这是周伟光的真话,她开始发抖,在正午的阳光下浑身发冷,干巴巴威胁道:“你敢动他,我会和你拼命。”
周伟光假意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笑一个,父亲在看着呢,你知道的,他最喜欢和乐融融的假象了。”
狄菲挣扎几下,无力地垂下手臂,只能恳求,“等财产到手,放他回国好吗?他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只会是个麻烦。”
周伟光点头,没有说话。
狄菲稍微安心,比起怀疑,她更愿意相信他,因为她除了他,一无所有。
但她忘了,点头不代表同意,就像承诺不会永远坚固。
“爷爷,给您看个好东西!”
周人甫见自己最宠爱的长孙走过来,停下正要挥杆的动作,笑呵呵接过孙子递过来的纸袋。
“这是什么?”
周继耸耸肩,“您打开看看就清楚了。”
里面是一叠纸,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周继看老爷子变了脸色,解释道:“这是表维医院的测试结果,我特意避开二叔从周予那里取的血样,您看看,我不多说。”
良久,周人甫幽深的眼神中再无方才的怒火,平淡地看了眼等在一旁的长孙,说道:“他不姓周。”
周继听了立刻回答,“爷爷说得对。”
外来的,可别怪我,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不过错不在我,谁让你真的是个骗子呢。
两天后,周人甫将私人医生西蒙叫到家里长谈,这之后,西蒙主动请辞,再没出现在周家大宅里。
消息传到周伟光这里时,他还在为将来如何收购一家金融公司头疼,瞬息间,一切都成了妄想。
他疯狂地拨打西蒙的电话,却一直提示无人接听,他大声骂人,狄菲被他的声音吓到,跑到房间里,迎头便是周伟光狠狠的一巴掌。
狄菲捂住滴血的嘴角不可置信地盯着失控的丈夫,竟连一句质问都不敢。
“你们在毁我!你和你的儿子,都他妈来毁我!”
“伟光,你冷静点儿,小予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周伟光一把掐住狄菲的脖子,双目通红,染上恶魔的神色,恶狠狠地说:“你怎么不给我生个儿子,为什么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是两人不可言说的秘密,他们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不管是谁的问题,没给他生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是狄菲最大的错。
所以狄菲无话可说,她忍住内心的绝望,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周伟光颓败地松开手,一切不言而喻。
完了。他的计划完了,他这辈子也完了。
出了房间后,狄菲脱下高跟鞋疯狂地跑到楼下,上了车后让司机赶快开车,又抖着手拨通私宅的电话。
她赶到的时候,郑郝和时予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来的是她,时予直接背过身。
狄菲慌乱地拉住时予的胳膊让他转过身来,同时塞给他一张银行卡,哆哆嗦嗦地说:“快走!立刻回国,机票我已经买好了,拿着这笔钱好好活着,快走……”
时予皱着眉看她,不懂她的意思,明明前几天还声嘶力竭不许他回国的人,为什么现在又求他赶紧走人。
“周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周伟光会杀了你的!他疯了,郑郝,帮帮我,带小予走!”
乱套了。狄菲急得大吼大叫,一边让司机赶紧开车,一边想把时予塞到车里。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予一下推开狄菲,朝同样慌乱的郑郝焦急说道:“爷爷还在楼上!”
骨灰!郑郝飞快跟上已经跑上楼的时予,其实他们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即便狄菲不来,他们也打算找个机会跑路了。
时予包好爷爷的骨灰,牵着郑郝的手再次跑下楼去,却没看见狄菲的身影。
两人都十分紧张,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看到一个这些天一直监视他们的佣人恭敬地走过来,“老爷说,您二位还不能离开,等他有空儿,会亲自过来看望您二位的。”
时予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老爷少爷的,直接往门口走去,却被一把把上了膛的枪逼退,他的额角流下冷汗,生死关头,他不怕死,但他怕郑郝受伤。
“狄菲人呢?”
退回房间的时予问那个佣人,听到他说:“您放心,老爷叫她去问话了,不会伤害她的。”
时予更加担忧,连狄菲都被控制起来了,还有谁能帮他们逃走。
如果不尽快离开,那个周人甫肯定会对他们下手。
还有周伟光,他那么偏执又疯狂的人,连狄菲都说他会杀了他,时予相信,他肯定会动手。
危机四伏,所有人都想他死。
而他,决不能让郑郝陪他一起。
“小适,如果有机会,你先走,我不放心狄菲。”
郑郝立刻坐起来,盯着时予的眼睛骂他:“骗子!”
“我不想你出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先走,听话。”
“骗子!”
郑郝跟个复读机似的,把时予气得没脾气了,直接下了死命令:“必须听我的,明天我找个机会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趁机溜掉,去找戴奕,他也在美国,能帮你回国。”
他居然让她去找戴奕!以前她哪怕多说一次戴奕的名字他都会气得要死,如今却把她推给戴奕!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你听话,先回国等我好吗?我肯定回去找你,谁骗人谁是小狗。”
虽然他诚恳的表情十分好看,但郑郝一点儿也不想笑,他们面临生死关头,时予却想甩开她。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十分糟糕。
第二天,时予果然一直在院子里晃悠,那几个佣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生怕他逃走,而郑郝只是在边上看着,根本没有跑路的自觉。
时予见她不动,焦急地给她使眼色,忽然一声枪响,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颗冒着烟的子弹正扎在时予脚下的泥土里,只差一厘米,这枚子弹很可能会打进他的腿里。
“先生,老爷说,您如果一直不听话,便将您交给门口那几个人处理。”
那个佣人再次转达周人甫的话,时予往门口望去,这才发现门口站着四五个高大的黑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枪。
逃不掉了,他们居然玩真的。
戴奕正在做实验,却意外地接到了郑郝的电话。
他刚要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却听到她飞快地说了许多话,而他则越听越心惊,最后冷冷问道:“谁叫你一个人来找他的!”
郑郝沉默几秒,苦笑着回复:“抱歉,如果你很忙,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这个人总是能一句话便把他气死!戴奕收敛起情绪,嘱咐道:“别轻举妄动,给我三天时间。”
“戴奕,我希望你先救他,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郑郝把电话挂了,戴奕却开始头疼,他没敢告诉郑郝,周家在纽约很不一般,曼哈顿那片儿的警察和黑手党他们都有牵连,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时予惹了这样的势力,不是他说救便能救得了的。
郑郝等了戴奕三天,却没能等来他的任何消息。
时予安慰她,“没事的,他们这么多天都没对我们动手,肯定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能怎么解决呢?他这个骗子还没有被绳之以法,任何方式的解决都称不上完美。
时予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郑郝和时予纷纷绝望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开进了这栋被封锁得如铜墙铁壁般的私宅里,郑郝满怀希望地盯着那辆车,如果里面出来的人是狄菲或者戴奕,他们便有救了。
可惜,不是。
是沈冉。
她上了楼,对亦步亦趋跟在郑郝身边的时予说:“我和她有些悄悄话要说,男士不方便听哦。”
时予根本不放心郑郝,虽然这个沈冉是白水的表姐,但那不代表她值得信任。
郑郝却突然笑着抱了抱沈冉,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对时予撒娇,“哎呀你先出去,沈冉姐姐是替白水来看我的。”
时予将信将疑地离开,他不明白沈冉是怎么进来的,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时予走后,沈冉开门见山地点明她来的目的,“我能帮你们,不过,我只救他一个,而且,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真是冷酷无情啊,再怎么说,她也是白水的朋友,沈冉却根本不把她的生死当回事,只想着撬她的男人。
郑郝不停苦笑,她没有选择,连戴奕都没消息,那便是十分棘手了,此时沈冉能够不计前嫌地递出橄榄枝,她郑郝如果还算正常,便该好好接住。
“什么条件?”
倒是真爱啊,沈冉心中哂笑,不知道时予知道他的小姑娘肯为他不顾生死,会不会很感动?
换做别人肯定不忍心下手喽,可她沈冉不是别人,她偏偏要作刽子手,哪怕刀下是个无辜的人。
“很简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离开他,让他彻底对你死心,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
真的好简单。不过是将她的心碾碎,再丢到沸水里烫一烫罢了。
郑郝深呼吸好几下,感觉整个人都要死掉,很久很久,久到沈冉以为她还会拒绝她时,却听到这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小姑娘面色如常地说:“可以,不过你要陪我演一场戏。”
能屈能伸,有勇有谋,听了郑郝的话,沈冉不由叹息,“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也把你救了。”
“不用,你只要保他平安便好,我的生死,我自己看着办。”
沈冉只停留了半个小时便达成了目的,出来时居然有些不敢相信,她上车后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眼神晦暗不明,“给我了,可别后悔哦。”
时予走进房间里,发现郑郝眼睛红红的好像在哭,立刻跑过去抱住她,气愤地问:“她欺负你了?”
郑郝窝在他怀里摇头,忽然激动地说:“时予,我们有救了!沈冉姐姐说她能帮我们回国。”
时予一下子懵了,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在最后一刻有了希望,他怀疑地问郑郝:“她确定能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郑郝打了他额头一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她是环娱公司的董事,你以为她是随便说着玩儿的人吗?明天晚上十二点,她会在侧门安排人来接我们,我们等着就好。”
时予眼中立刻燃烧起巨大的希望,他狠狠抱住郑郝,为了即将到来的重生分外激动。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郑郝身体里抽离,她一向明亮的眼中,只剩无尽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