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到此为止
“小郑啊,我是爷爷。”
郑郝彻底没了睡意,看了眼闹钟,早上四点半。
“爷爷,您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小郑,我这老骨头不知怎么了,特别想见你,孩子,能不能过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去美国吗?郑郝先是觉得愕然,可她注意到了老人异常疲倦的声音,心中犹疑不定,问道:“您不舒服吗?”
时予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只差一点儿,他的谎言便要被揭穿。
还没听到老人的回答,却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忽然传来,险些穿破郑郝的耳膜。
她好像在说什么“我不同意”“那个不知羞耻的……”
郑郝连想都不用想便确定,是狄菲。
电话被猛然挂断,郑郝心里乱糟糟的,她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彻底打乱了郑郝刚刚步入正轨的生活,她没精打采地坐在办公室里,努力回想却无济于事。
有人敲门,郑郝正襟危坐让那人进来,是一个刚入职的女老师。
“部长,我想和您请几天假,我家里人出事了,正在icu抢救,可能……”女老师说着便哭起来,郑郝心里更乱,痛快地签了假条,安慰了几句后便让她回去了。
对了,icu!
郑郝猛地站起来,她想起来了。电话挂断的前几秒,夹杂着狄菲的尖叫声,郑郝听到了类似“嘀、嘀、嘀”的急促响声,那是医院里监测器的声音,他们在医院!
肯定出事了。
郑郝再也坐不下去,她知道仅凭一个猜想便飞到美国很不理智,但是她无法保持冷静。虽然时予已经和她分手,但如果这背后有隐情,她不甘心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可是,美国那么大,医院那么多,她到了美国又该去哪里找他们呢?
郑郝又打了退堂鼓,收拾衣物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拿出签证,看了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管他呢,找不到就当度假了。
然而,当郑郝说出去美国的打算后,第一个举手反对的竟然是一向支持自己的母亲。
郑妈妈对郑郝请求的神情视而不见,神色严厉,这样的母亲是郑郝从未见过的。
“小适,既然人家已经做出了选择,你就该放手。”
一瞬间,郑郝整个人掉进无底洞,她不敢去想母亲话中的意思,却听到父亲继续说:“你和时予的事情,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一直没说,不过是怕你伤心。”
这便是他们一直守护的结果吗?郑郝不知该如何反应,尴尬、无地自容,夹杂着害怕,强烈的冲击让她想抬头争辩两句,却又惶恐到不敢看父母的神情。
他们辛苦教育的孩子,为人师表,竟和自己的学生纠缠不清,他们该有多么失望……
下一秒,郑妈妈却将一直低头不语的女儿抱紧,叹息着说:“我们没有怪你,可是,能不能不要再冒险?小适,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违背常理的关系,别让自己受伤,好吗?”
他们反对,不是在乎外人的目光,只是怕他们唯一的女儿受伤。
郑郝很想说不,因为她还爱他,爱到无法抽身。
可她能如此任性吗?顺从自己的心意便要让父母受伤,郑郝做不出来。时予离开了,她能为他永远锁住自己的心,却做不到为了他伤害爱她的父母。
所以,时予,我们真的,到此为止吧。
无论是我的心,还是你的未来,彼此都不再参与。
但,真的像他们说的,放手……便是新生吗?
转眼,九月已至,空荡荡的校园再次热闹起来,随处都是欢声笑语,随处可见勃勃生机,旧时光走远,新学期开始。
“部长,明天开学典礼的会场已经布置好,您要过去看一眼吗?”
窝在办公室一整天,浑身已经僵硬的郑郝点点头,站起来后随着一行人去了会议中心的大礼堂。
一排排崭新的座椅摆放整齐,每张椅子上摆放着一朵小红花,等到明天,郑郝将为新入学的学生一枚枚佩戴好,祝贺他们正式步入高中生涯。
忽然一阵刺耳的尖锐轰鸣让在场所有人难受地捂住双耳,应该是麦克风调试过程中出了问题。
郑郝倒没什么反应,毕竟事出有因,却听到跟在她身后的一个老师对着主席台上的一个人叫喊道:“那个学生!就是你!你干什么哪?搞出这么大动静,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人们这才看到主席台上有一个人正猫着腰打算逃跑,那人闻声不得不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明明有着高高的个子,却傻乎乎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歉:“老师好,我提前过来考察考察,这不是好奇么,呵呵,呵呵……”
然后那个学生纵身一跃,从主席台上跳下来,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相似的身形,相似的动作,相似的淘气……郑郝怔怔望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人,竟然无法辨别,只能眼看着他在自己身前站定,然后用无比戏谑的话语反问道:“那么,这位到底是谁呢?”
“这是郑部长!郑部长可是咱们校长的掌上明珠,北大的高材生,你这个学生怎么说话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部长您好,您真漂亮,要是能做我老师就好啦!”
玩笑一言,随后干脆地穿过人群,不管别人什么反应。
就在他要彻底消失的前一秒,郑郝忽然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停住脚步,大声喊道:“程、子、桥!”
程子桥。
原来,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呢?终究不是他。
郑郝自嘲一笑,笑容中的那一抹落寞如此浓重,怎样都化不开了。
“亲爱的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宏郑中学第三分校,宏郑中学百年传承,学风浓厚……下面有请郑郝部长为新生戴花!”
已经快睡着的郑郝立刻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强忍住头晕眼花微笑着走到主席台中央,看学生们从下面一个个排队走上来,不禁悲哀地想,一千多名啊,这得戴到什么时候……
但是这是宏郑中学的传统,传统不可废,郑郝也一直对此引以为傲,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
第一个走上来的人有些眼熟,郑郝接过他递过来的花别在他的左边心口,听到那人笑嘻嘻说道:“部长大人,您不认识我啦?”
郑郝抬头一看,才想起来,是昨天那个撞倒麦克风的学生。
“程子桥?”
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程子桥有些开心,却又听面前年轻的郑部长沉声说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还真是……诲人不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