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失落与失望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郑妈妈接过郑郝的背包,唠叨着要她赶紧洗手吃饭。
郑郝心不在焉地坐在餐桌旁,不时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却一口也吃不下。
“别担心,我看时予这孩子性格很好,不至于想不开。”
郑爸爸以为郑郝还在为时予的手担忧,不由好言相劝,却见女儿听了这话反而脸色更差,心想果然当了老师,责任感也重了。
这种时刻听到时予的名字,郑郝很有些哭笑不得。
“对了,听说戴奕下周要走,这周六咱们叫他过来吃顿饭,毕竟半年见不到了。哎,小适,那天你要不要送送戴奕,我和你爸说了要去机场送行的。”
郑郝彻底没了胃口,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头栽到床上,天旋地转间感觉一切都乱了。
戴奕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戴奕,所有的认知都被戴然的一番话推翻,而她成了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真的是她的错吗?郑郝说不清。但戴奕如果真的对她一腔深情,这样的结局显然对他不公平。
那时予呢?他是她主动招惹的人,是她确定喜欢的人,他又有什么错?
除了喜欢她,他并没有任何不对。
兜兜转转,错了的只有自己。
郑郝颓废地想了整晚,她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比如她一心喜欢戴奕,即便他拒绝订婚也死缠烂打;比如她早早看出戴奕的心意,在他拒绝的时候也不后退;又比如她没遇到时予,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一通胡思乱想过后得到的只能是无能为力的空虚,她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如果她心安理得的和时予一起,会不会彻底失去戴奕这个朋友?
会的,因为戴奕从不接受失败。
连续三天,郑郝都没有出现。
第一天,郑郝没来。时予想她肯定累了,休息一天也好。
第二天,郑郝依旧没来。时予烦躁一会儿,劝自己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办。
第三天,郑郝还是不出现。时予反而平静下来,淡然地拆掉手上的绷带,在小刘惊恐的注视下把打着石膏的右手高高举起,异常冷静地说:“告诉她,今天如果再不出现,我就用这只手砸下去,看清楚,就这里。”
时予指着的是桌边的尖角,别说他本来就有伤,就是好人这么砸一下也得血流如注。
“稳住,小兄弟,我这就打电话,你别激动,别激动!”
小刘心道他招谁惹谁了,郑郝连着三天不来医院,他孙子似的全程服侍时予,还得替郑郝圆谎,说她忙啊,有事啊。如今还得遭受威胁,你说他冤不冤。
郑郝接到小刘哭爹喊娘的电话的时候,她正蹲在图书馆的地上翻书。没错,这三天她都在这里熬时间,说是,其实就是在发呆,她想放空一下,仔细想想前后所有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想明白,时予便作妖了。
她气得飙着出租车到了医院,气喘吁吁到了病房,迎面而来的是时予阴沉的脸。
说真的,郑郝特别心虚。
整天吹嘘要对他的伤负责到底的人却突然消失三天,搁谁都生气。
见郑郝来了,小刘立刻出逃,连个招呼都没打。
郑郝尴尬地坐到时予身边,把他的手重新挂到绷带上,却听时予开口说道:“管我干什么,我手断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乐意的,你不管我也没人说是你的错。”
时予任性的抱怨与冷嘲热讽在郑郝心上插了一把刀,她强忍住心底的气闷解释道:“家里有事,不是故意没来,你别生气。”
姿态放的足够低了,可时予仍旧不依不饶,他一把握住郑郝的手腕,力气大得让郑郝皱眉。
“有事?郑郝,你知不知道你只要撒谎耳朵就会红,骗我很好玩吗?”
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小习惯他却发现了,郑郝立刻脸色通红,她第一次撒谎,第一次被人当面拆穿,当真是无地自容。
“好,我说实话,你先放开我行不行?我手腕疼。”
郑郝一说疼,时予便松开了手,他斜睨着她,追问道:“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时予是最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可除了他,郑郝没人可以倾诉。她想说出来,或许时予能够为她出个主意,总好过一直骗他,又老是想着戴奕的事情放不下,那样对谁都不好。
于是郑郝断断续续说了那天和戴然见面的事,以及戴然说过的话,还有这几天她心里的烦闷。
这期间郑郝一直观察着时予的脸色,万一看到他生气便停下不说,省得惹他不高兴。可直到郑郝说完,时予都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神情。
郑郝默默松了一口气,觉得时予应该是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便耐心等他开口。
许久过后,时予转头看向身边的郑郝,嘴角带着笑容,说道:“郑郝,如果这就是你不理我的原因,那我对你很失望。真的,特别失望。”
那一瞬间,郑郝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窟里,冷得浑身发抖。
有时候,失望这个词,比任何恶毒的话都更具杀伤力,就像商品被下架,再没了摆放的意义。
郑郝离开病房的时候,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或许那一刻,她也是失望的吧。
从这天起,直到时予出院,郑郝都没再出现过。
郑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过多干涉,便加派了一个中年大妈去医院照顾时予,却被时予拒绝,说有小刘照顾便足够了。
戴奕走前的那个周六,郑妈妈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特意请戴奕一家过来践行。
那天郑郝躲到外边没有回家,气氛莫名有些沉闷,特别是戴然,他没想过自己的话会把郑郝越推越远。
当然,他没那个胆子向一直期盼能在走前和郑郝见一面的戴奕自首,说他把戴奕的事向郑郝交了底,他真的不想死的太难看。
转眼到了戴奕出发的时间,所有人都到机场送行,除了郑郝。
和父母拥告别后,戴奕落寞地转身离开。
盼望的那人没来,全世界都在也是寂寞。
登机前,戴奕收到了郑郝的短信,她祝他一路顺风,要他注意安全,还为今天的缺席道了歉。
说了很多,却没说她会到美国找他,也没说想他早些回来。
戴奕苦笑着关机,只想飞机快点起飞,好让他离难堪的境地远一点,别再让自己看自己的笑话。
人走了,心却遗落在这里,除了无处安放,其他都还好。
郑郝脸上的伤落痂的时候,陈校长特意登门来告知陆佳佳已经被退学的消息,还再三坚持请郑郝回去上课。三年五班已经换了一次班主任,如果郑郝再离开,恐怕会影响学生的成绩。
郑爸爸吹胡子瞪眼睛不让郑郝回去,他对陆佳佳的处理结果并不满意,以他的意思,陆佳佳是要坐牢的。但老陈这个家伙怕坏了一中的名声,一直压着不处理,最后处理了却只是退学这种不疼不痒的惩罚,郑爸爸气得差点和他断交。
最后还是郑郝劝了几句,她也恨陆佳佳,但却不想真的毁了一个人的前途,既然她受到了惩罚,便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然郑郝并不热衷于作老师,但责任感让她无法在紧要关头撒手,于是四月中旬,在高三学生已经进入最后一轮复习的时候,郑郝顶着仍旧泛红的伤口回到了市一中的讲台上。
郑郝回去的那一天可谓受到了夹道欢迎,五班的学生疯了一样吼叫,还有杜云这个不正经的宝妈,差点抱住郑郝来个么么哒。
熟悉的教室里满满当当都是学生,只有时予不在。
郑郝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不时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