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迷蒙
轩辕宸就这般凝望着轩辕宇,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想他七尺男儿,竟然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刻,他的心是真的痛了,犹若千万把钝刀齐齐割向他身,一点一点,将他骨肉拆离,只让他痛不欲生。
穿越过泪帘,他的记忆回复到了小时候,犹记得那个比他高一些的小小少年挡在他的身前对那些凶恶的宫人说道:“你们不准碰他,他是我的弟弟,我心爱的弟弟!”
可是,那个疼他爱他的大哥,他去了哪里?是自从恋慕上那个至高皇权之后便失去自我了么?
他这辈子没恨过什么东西,可是,现在他好恨那无上皇权,它是一把无形的利剑,用那尖利的刀锋将自己的亲人寸寸凌迟。
他好恨!
犹记得刚上苍山时,他的师傅摸着他的头慈爱地说道:“这孩子筋骨佳,适合练武,想必会成为武学奇才的,来,告诉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轩辕宸。”
师傅点了点头,笑道:“好名字,不过,到了苍山之后,你便不能叫这个名字了,从今以后,只要在苍山之上,你便叫做子湛吧。”
子湛,子湛
轩辕宸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伴随他已经十余年了,这个名字似刻进了他的骨头一般,他很爱这个名字,湛蓝的天空,就似燕北塞外碧空如洗的蓝天一般。
可是,一旦失了武功,他是不是便不能叫子湛了?苍山派的记忆也永远离他远去了?
轩辕宸怔愣之际,却听轩辕宇嘲讽的话语从人中传来:“呵呵轩辕宸,我竟是被你的伪装欺骗了这么多年,枉自我从小保护于你,你竟是这般对待我的么?”
不过自废武功而已,他竟然都不愿意,还说什么让他相信他?
轩辕宸闻言,高大的身躯随之一震,蒙于眼帘中的那一滴泪终是划过了他坚毅的脸庞,他鹰眸一眯,低声回道:“好,我废!只要大哥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二皇兄,不要!”
“大师兄,不要!”
轩辕宏与凌萧若的声音同时响起于人群之中,皆是带着沉痛的回音,久久低旋于别院上空,随着那霜雪飞舞徘徊。
厚实的大掌缓缓升起,于头顶之上形成了一道强大的真气漩涡。
夜空中的飞雪随着那漩涡旋动起来,凌萧若瞪大眼眸,眼睁睁地看着那股强大的气流朝轩辕宸的头顶上方倾轧而去。
一颗滚烫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而下,不要,真的,不要!
可是,无论她如何抗拒,那气流终究还是压在了大师兄的头顶之上,一旦压下,只觉他的头顶上方犹如浪涛飞溅,十几年的武功修为,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在这一刻,就要化为了灰烬。
脖颈之上依旧架着尖利的刀,凌萧若不顾那锋利的边缘,只不住地摇着头,任那泪水如雨般坠下。
“啊——”
正伤情之际,身边忽而传来一阵沉喝之声,只见那本是直立于地手持尖刀的轩辕宇忽然之间捂胸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因着胸口的闷痛,他不禁头一偏朝外闷出一口浓血来,握住刀柄的手也随之一松。
凌萧若见状,瞬时收了眸中的泪,看来,她在轩辕宇身上下的毒药终是起了效果了。
她趁着轩辕宇松手之际,旋即一个俯身躲开了他的挟制,从另一名士兵手中抢来尖刀,直指轩辕宇的鼻尖厉喝道:“轩辕宇,我方才已在你身上下了毒,若想活命的话,即刻让大师兄住手!”
轩辕宇口吐鲜血,他闻言,抬手抹干了唇角的血渍,扬唇道:“你休想!”
凌萧若见轩辕宇并不受他威胁,而人群之中的大师兄仍旧将手置于百会穴之上,他的武功在一点点地散尽,她绝对不能让大师兄失去武功,她必须尽快阻止才行!
可是,她该怎样做大师兄才会停手呢?
忽而,脑中似电光闪过一般,凌萧若眼眸一眯,计上心头。
她握紧手中刀柄,牙齿紧阖朝轩辕宇喝道:“轩辕宇,我跟你拼了!”
说罢,手中刀柄一转朝轩辕宇的面门刺了过去。
轩辕宇见状,眼眸一瞪捂住胸口的手旋即一挥,命令道:“杀了他!”
众士兵得令之后,将手中的长枪全然指向了凌萧若,凌萧若抬臂高举尖刀,与众人搏杀起来,然而,纵然她会些武功,却也不能与众多士兵相抗衡,一个疏忽之际,一杆长枪直刺她的肩头。
玄铁没入肩胛之中,带来了钻心刺骨的疼痛,本是可以忍住痛楚的她却是扬首沉声低喝起来。
“啊——”
她痛楚而凄厉的吼声划破了苍穹,也惊到了仍旧废黜武功的轩辕宸。
他的头顶之上气流飞旋,然而,当他听见子青痛楚的声音时,紧阖的双眼登时一开,女子痛楚的面容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子青!”轩辕宸见子青被刺了一枪,压于头顶的手瞬时收了去,气流随之消弭,他旋即一个提气,用尽自己所剩的内力朝身旁的士兵打了过去。
由于救人心切,他的鹰眸显现出了血红的颜色,一头墨发随风飞扬起来。
因着即使收手,他的武功只废黜了一半,虽然只剩一半的内力,但是,想要冲破士兵的束缚到得子青的跟前却也不是一件难事。
往日沉冷的眸中带着嗜血的妖红,他一路飞杀而过片甲不留。
轩辕宸这一动,轩辕宏也命令士兵朝中间围攻过去,一时间,别院之内乱作一团,四处可见挥舞的长枪,与带血的刀剑。
轩辕宇在见到已然杀红眼的轩辕宸时,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旋即大喊道:“杀了他,赶快杀了他!”
说话之际,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紧握刀柄准备朝凌萧若的身子刺过去。
“子青,小心背后有刀!”轩辕宸一路杀去,当他看见轩辕宇准备从她背后刺杀她时,机警地开口提醒起来。
凌萧若听后眼眸一瞪,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长枪朝自己身后刺了过去。
轩辕宇因着中毒的缘故,对子青十分地愤恨,如若不是她下毒,今夜他就能收回兵权,他要杀了她,一定要!
轩辕宇的眸中含着万千杀意直奔凌萧若而去。
已经冲至跟前的轩辕宸,劈开了拦在子青身侧的将士,他长臂一垂,竟是握住了轩辕宇刺来的那一刀。
五指相扣,紧紧地缠住了刀尖,让轩辕宇刺杀的动作就此凝在了一瞬。
“大哥,你清醒一些!”轩辕宸一旦握住刀尖便开口劝阻起来。
轩辕宇眼眸一瞪,怒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说罢,他狠心地将刀朝外一抽,锋利的刀沿生生划破了轩辕宸的手指,那伤口,深可见骨。
“大师兄,你的手!”因着救凌萧若的缘故,轩辕宸的手放置在离她脸部不远处的地方,轩辕宇这一抽,沸腾的血液飞溅到了凌萧若的脸颊之上,血腥之味扑鼻而来,让她不禁沉声痛喝起来。
十指连心,轩辕宸不禁微眯了鹰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痛不在手上,而是在心上。
此时的轩辕宇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看着那些越涌越近的士兵,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他再度握起尖刀朝凌萧若刺了过去。
轩辕宸不愿子青受伤,在轩辕宇再度握刀刺杀之际,气沉丹田,一个用力,拍向了轩辕宇的胸口。
“啊——”
轩辕宸虽失了半成武功,可是,掌力却是依旧绵厚,轩辕宇本已中了毒,而今这一掌拍下去,他的身子猝然倒地,倾斜在了人群之中,他的身子一旦倾斜便侧身朝外闷了一口黑色出来,握住刀柄的手也旋即一松。
凌萧若在见到轩辕宸朝轩辕宇打出一掌后,眼眸一眨,心下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大哥!”轩辕宸见轩辕宇吐了血,他旋即蹙眉呼唤起来。
这时,处于混战的士兵已经显现出了胜负,轩辕宏的士兵已经将轩辕宇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轩辕宏见状,一扬手,大喝道:“不要再打了!”
一声厉喝之后,刀剑碰撞的声音停止了,厮杀声停止了,就连四处飘舞的雪花也不再飞扬了。
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立在原地,怔愣地盯着轩辕宏,不再做声。
轩辕宸顾不得众人的反应,他低垂身子准备去扶受伤的轩辕宇。
然而,轩辕宇在看见他俯下的身子时,却退开些许,喝道:“你不要碰我!我不要你假惺惺地装好人!”
轩辕宸脸露痛色,沉声道:“大哥!”
轩辕宇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你的大哥,我不是!”说完这话,他忽而扬首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想要那个位子,那就拿去吧,我成全你!”
说罢,不待轩辕宸有任何反应,他竟是捡起了地上坠落的那把尖刀,生生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刀法快如闪电,不留一丝迟疑,他的刀法准确精密,直刺胸前那颗鲜活跳动的心。
轩辕宇的这一举动震惊了面前所有的人,凌萧若眼眸瞪大了,轩辕宏似乎已经滞住呼吸了,而那轩辕宸却是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雪花落于地上,凝固成了冰,夜空之中,一片死寂。
死寂之后,只听一声哀恸天地的嘶吼声似利箭一般,划破了天际,将它生生劈成了两片。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