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炎冰刚刚进入花园时便看见小德子落水的场景,他知他母妃的脾性,所以他迅速起身飞掠过来抓住了母妃的手,不然沙莫恐是要挨耳光了。
“母妃,她只是一名孱弱的女子,你又何苦与她计较?”炎冰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的劝阻道。
秦妃放下了欲打向沙莫的手,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冰儿,你莫要被她柔弱的外表给欺骗了,她方才出言不逊,字字犀利句句蛮横,母妃可是一点也没瞧出来她很孱弱了。”
炎冰朝秦妃轻轻一笑说道:“母妃许久未曾到儿臣府邸来了,今日既然来了,做儿子的自当孝敬母亲,儿臣想陪母亲在这院中走走,不知母亲是否赏脸啊。”
秦妃看了看炎冰带笑的眉眼,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不疼的,她抓住儿子的手说道:“走走便走走吧。”
炎冰对秦妃笑了笑后对跟在其后的杨磊说道:“你护送沙姑娘回房,若她有半点损伤,本王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
秦妃在听见炎冰这声严厉的命令后不禁侧头仰观了一下自己的孩子,他这是在敲山震虎么?通过对别人的话来告诉自己让她不要轻易去动沙莫,他对那名女子已是这般上心了么?
炎冰在感受到母妃心境的变化时再次朝她笑道:“母妃,请。”
秦妃回转头看了看静立于塘边的沙莫又看了看秦香宁,随后跟随着炎冰的步伐朝雅筑轩外走去。
待炎冰一行走远后,沙莫对绿儿说道:“走吧,回房吧,我也累了。”
“是,小姐。”绿儿点了点头后便搀扶着沙莫朝前走去,杨磊跟随其后。
沙莫与绿儿还未走出一步便被秦香宁拦住了去路:“你先不要走。”
杨磊见状拦在了沙莫的前面对秦香宁说道:“秦姑娘,请您遵从王爷的话!”
秦香宁瞥了一眼杨磊后说道:“本小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她朝杨磊喝斥完后便对沙莫说道:“你喜欢冰哥哥?”
冰哥哥!沙莫差点因着这个称呼而胃肠翻腾,她面上保持着极甜极美的微笑,她对杨磊说道:“杨侍卫,麻烦您回避一下,我要与这位姑娘说一些女儿家的私话,片刻便好。”
杨磊听完后便撤离现场,快步去到十步之遥,随后双手环胸持剑静静等候。
沙莫随后轻轻朝秦香宁说道:“这位姑娘真是会说笑,如果我不喜欢冰王爷又何必死皮赖脸地住在王府之中呢?”
秦香宁听见这话后小脸开始红涨起来,她看了看沙莫又看了看绿儿,随后说道:“你以为姑姑会让冰哥哥娶你这么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女人么?”
沙莫再次笑道:“那你认为你冰哥哥的母妃会听你的话还是会听他儿子的话呢?”
“你!”秦香宁顿时气结,“你这个狡猾的妖女,我定不会让你如愿以偿,你等着!”
沙莫兰花指侧在唇边娇媚一笑说道:“我随时等着呢。”言毕,她朝绿儿说道:“绿儿,我们走!”
沙莫内心高兴异常,这小姑娘真是被情蒙蔽了双眼,她一定可以利用她来达到逃跑的目的,她虽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些许的忏悔,但是,为了自由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绿儿应后扶住沙莫的胳膊扬长而去,杨磊见状飞速跟了上去。偌大的荷花塘中只剩秦香宁和仍旧泡在水中没命划向岸边的小德子而已。
秦香宁看着沙莫离去的背影,随后跺了跺脚,她在心里忖道,看来这事不能靠姑姑了,她只能另寻他路才行。
这一日,炎冰一直挽着秦妃的手在自家府中休息漫步着,当他将沙莫的真实身份告诉秦妃时,秦妃着实吓了一跳,直呼不可能,后来炎冰又将之前在燕云山庄的事告知了秦妃,秦妃才慢慢相信她所说的话。
自从这一日以后,秦妃再也没有道冰王府上为难过沙莫了,这一点多少让沙莫感到失望,随后的日子里她在努力调养身体的同时还将希望寄托于了秦香宁的身上,真希望她能够感到动手将她弄出府去。
日复一日,沙莫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可是,当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足够好时她却发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实!
那就是——她没有内力了!
发现了此事后的沙莫反复提了好几次气,可是无论她如何聚力也不能感觉到身体里有内力存在,她情节之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结果换来的却是撕裂般的疼痛。
“啊——”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在一旁收拾屋子的绿儿听见她的尖叫声后跑至跟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沙莫听后转过身双手钳住绿儿的胳膊摇晃道:“绿儿,我没有武功了,没有武功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绿儿完全不知沙莫为何会如此激动,她讪讪道:“小姐,您别伤心,没有武功以后再学便是。”
泪水夺眶而出沙莫哽咽道:“可是那不是他教的啊,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如此宝贵的东西都被我弄丢了,我该怎么办?随后的岁月里我要怎么活?”
原本,她以为在练武时可以回想一下那些过往的岁月,想想他那严肃的脸庞,想想他因为她错误的动作而依旧充满耐心的表情。她只要一舞动招数便会想起他的容颜。可如今呢?她居然不会武功了,她怎么可以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弄丢呢?天啊,上天为何要这般对待她,为何连她最后的想念都要让她失去?
沙莫的身体瞬间无力,她丢开钳制住绿儿的手,整个人不期然地滑落在了地上,她绝望地捶打着地面,一口一口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姐,您别这样啊,您这样子,绿儿也会哭的啊!”绿儿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失去武功而已,小姐她至于哭成这般模样么?
“呜呜”人生第一次,沙莫哭得毫无章法,哭得如此惨烈,前世今生,三十多年的过往,她从未这样哭过,即使赫连梓轺休了她,她也没有这般伤心过。这就是天人永隔所带来的痛么?这疼痛当真是让她难以忍受!难怪会有一些情侣生死相随,原来是因着这不可承受的生命之痛啊!
刚巧过来雅筑轩探望沙莫的炎冰,在听见屋内的嚎啕声时提步飞掠进了房间,他一进房间便见沙莫与绿儿皆扑倒于地,他躬身问道沙莫:“沙莫,你怎么了?”
沙莫在听见炎冰的声音后,她似一只暴怒的狮子般猛地朝炎冰身上打去,嘴里骂道:“你为什么废去我的武功,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炎冰并未解释,只是想用手搂住她纤弱的臂膀,可是沙莫哪里肯让他碰,她只奋力挣扎:“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小人,你不要碰我!你害怕我武功高强而脱离你的掌控,所以你残忍地毁去了我的武功!你知道么?那是他教我的,他教我的啊你要我接下来的人生怎么活?唯一的关于他的记忆你都残忍的剥离了,你知道你有多狠毒么?知道么?”
炎冰垂眸淡漠不语,只任由她雨点般的粉拳落于他的肩膀、胸前、手臂之上,她虽没有了武功,可是她坚不可摧的拳头依旧打碎了他曾经坚固的心防。他的心彻底地遗失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的心却永远留在了那名孱弱男子的身边,即使他故去也不能减少她对他分毫的爱!原来,他们竟是这般的渊源深刻,二哥竟是她的授业恩师!
她这一生或许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男子了吧,这一事实令他受挫不已,但是又有谁知道,即使她爱的不是他,他却该死的为她着迷为她不可自拔!
沙莫是一个固执的女人,这世上,除了赫连梓轺的话,她只相信亲眼所见,她不知道他是如何为她疗伤的,她也不愿意相信他的任何话,所以,他的解释只会显得苍白得可笑。
他抓住沙莫的手臂,让哭闹中的她被迫与他相对,他也沉声喝道:“是的,我狠毒,我不择手段,就算从此废了你,你也只能待在这冰王府之中哪里也不能去!”
既然不能让她爱那么便让她恨吧,这样,至少在她心中还会留下他的位置。那片仅仅属于他的位置。
沙莫狠狠挣开他双手的钳制眼中充满仇恨,她怒视道:“你卑鄙!你无耻!”
炎冰不再抓握于她,他深深凝视着沙莫缓缓说道:“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总之我已无法再放你离去!”
沙莫因着炎冰淡蓝色眸中凝结而出的含义怔愣了半晌,她方才在他眸中看见了什么?那是爱怜的目光么?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在利用她么?又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炎冰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便径自起身而去。沙莫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忽觉心中怅然,她如若想要离开冰王府,那么她未来的日子究竟应该怎么办?
眼角未干的泪水依旧往下静静流淌,略显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衣襟,不管如何艰辛,她也一定要离开!
炎冰离开雅筑轩后心中怒意难消,他快步径自出了府门,当他刚刚跨出府门时正巧遇见了来访的秦香宁。
秦香宁一看见他就开心奔了过来,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问道:“冰哥哥,你要出府?你去哪里?宁儿跟你一起去。”
炎冰正在气头上,他斜睨了一眼秦香宁,随后硬生生地推开了她的手,不知为何,他现在特别讨厌除沙莫以外其他的女子触碰于他,他也有如此讨厌女人的时候么?
“宁儿,你最好收敛一下你的那些大小姐脾气,上次本王就当你是在玩闹,绝对没有下一次。”炎冰对她说完后便转身对守卫王府大门的侍卫说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送秦小姐回府?”
守门侍卫得令后赶紧去到秦香宁跟前躬身道:“秦小姐,恕属下冒昧,请随属下回秦府。”
秦香宁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要跟你回府,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哼!”说完一跺脚便转身跑离了王府大门。
炎冰冷冷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身影摇了摇头后起身离开了王府。
秦香宁心中憋着一股怨气,跑着跑着她就兀自哭了起来。冰哥哥以前虽然也对他不咸不淡的,但是,至少很少凶他,也很少横眉冷对,自从冰哥哥抱回那名女子以后,他对她就再也不闻不问了,甚至都懒得看她一眼,她真的好恨那个女人!
她找到一个无人的街角抽泣了起来,纤白柔荑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由于心有不甘,她咬牙恨道:“该死的沙莫,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我定会让你永远消失于冰王府之中!”
眸中露出了阴谋的光束,随后她又哭泣了一会儿便慢慢踱着步子离开了街角。
待她离开后不久,街角处一名乞丐打扮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须臾,便起身飞奔而去。
*
幽幽的山谷之中,崖峰挺立,壁如剑削,抬首仅现一丝苍穹,那一线阳光刚巧洒在了谷中石台上弹琴的男子身上。
只间那男子一袭白衣如玉,俊眉飞扬入鬓,清澈的眼眸若山间的潭水,弯弯的唇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无暇的容颜令人为之赞叹,只是,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他那一头花白了大半的长发。
他的长发并未梳起,只是任由它披散于肩随风轻散。
略显苍白的手轻抠琴弦,弹起了那首他熟悉的潇湘水云。
以往他在弹起这首曲子时总会怀着对天下的眷顾,而今,他却只为思她而弹。云山飘渺,浮丝缠绕,浓似泼墨淡若青烟,水天一色中何处才有她秀丽的身影?
“你身子已经那么不好了,为何还要弹这么些幽怨的曲子?”一身黑衣的羽阳缓缓行至石块之前,他望着坐立其上的男子慢慢说道。
他没有想到世上会有如此狠毒之人,竟然让数十种毒物去咬一个人,赫连梓轺进谷的第二日他便为他详细诊了脉,他身上已经存留太多种毒素了,师父一直潜心专研蛊毒,对毒药也颇为研究,为了帮赫连梓轺驱毒,他耗费了太多心神,而今,他虽然已为他解去了大部分的毒素,可是他的头发却开始渐渐花白,终有一日他会满头银发的,赫连梓轺正值青年,意气风发,可是却白了满头的青丝。
可是那白了头发的男子却一点也不在意,依旧殚精竭虑思虑甚多,他就不能为自己而活么?
赫连梓轺听了这话后他停住了动作,琴声渐渐消弭,他抬头望了望蓝天淡然道:“咳咳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扛得住。”
“你莫要再思虑太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的人已经找到沙莫的踪迹了,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赫连梓轺放于琴弦上的手因着这话而握成了拳头,他抬眸看向羽阳,眸中激动难掩:“在哪里?”
“是一个名为秦香宁的小姑娘说的,说她在隋城的冰王府之中,因为冰王府之中守卫森严,我的人还没有见到她的面,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后再行动。”
赫连梓轺挑眉问道:“冰王府?”
羽阳点头道:“是的,焱国皇帝的三皇子,冰王,唤作炎冰。”
莫儿怎会去到焱国的冰王府呢?这炎冰又是何人?
赫连梓轺接着问道:“冰王为人如何?”
羽阳想了想后回道:“闻言性情冷淡,不苟言笑,因为皇帝并不是特别宠他的母妃,所以,冰王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一般,不过,他的势力倒是不可小觑。”
“秦香宁是谁?”
“秦香宁是炎冰的表妹,父亲官拜户部侍郎,小丫头好像挺喜欢炎冰的,不过,听她那口气倒像是沙莫抢了她的情哥哥。”羽阳说道这里时嘴角扯开了一抹淡淡的笑。
“咳咳你是说冰王爷喜欢沙莫?”他的莫儿果然是招人喜欢啊。
羽阳双手环胸:“这只是我从秦香宁的话中推测而出,现在,她口中所说的沙莫是否是我们要找的沙莫还未为可知。”
赫连梓轺听后站起身来,他去到羽阳的身边,静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咳咳我想亲自前往。”
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找到莫儿的可能,他一定要亲自去救她,这是他欠她的。
羽阳一听眉毛微蹙:“不行,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来回折腾了。”
他好不容易才将他身上的毒素驱了个大半,万一他在去隋城的途中出个什么状况,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如果他不能解除他身上的蛊,他又有何颜面再去面对师父?
赫连梓轺见羽阳不同意,他渐渐垂了下头,随后身子一屈单膝跪在了羽阳的面前:“羽楼主,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我跪在你面前是想让你答应我的请求,这一趟,我必须前往,这是我欠她的,请你成全我!”
羽阳撤开双手垂于身侧,他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你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羽阳想要帮他解除身上的蛊毒,那么他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跪救命恩人实属应当。
“你这是为了沙莫而跪我么?”羽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梓轺,他竟是这般爱着沙莫的么?即使牺牲生命他也在所不惜么?
赫连梓轺颔首道:“为她也为自己。”
羽阳一直俯身盯着他,良久之后他袖袍一甩说道:“你要去可以,但是我必须跟随,另外,只要你的身体出现任何状况,我会即刻带你去极寒之地。”
羽阳一说完便转身掀袍而去。
赫连梓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那颗石头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