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灯火阑珊玉人何处
青年公子微微点头,叹息不止:“兄台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那日
当日黛玉在云溪云岚姐妹的护持下离开太湖,本来是要直接回苏州城中的,可是云溪说如今苏州未必安全,宁可多走些冤枉路,也要绕路走。于是三人走小路赶往扬州扬州。到了扬州之后,按照林如海临终前的吩咐,黛玉先去林家置下的一所宅院住下,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扬州城中闲逛。因想到了自己与龙天逸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二人初次相逢的地方。
黛玉仍旧清晰地记得,那年自己才六岁,被别有用心的人劫持,若不是龙天逸解救,说不定自己早已沦落风尘。
云溪默然相陪,她知道此时任何劝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也许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云岚笑嘻嘻的,总是想方设法逗黛玉开心,偶尔便和姐姐挤眉弄眼,说什么“龙相公此刻保不齐也在附近呢,这若是来一次偶遇,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呢”等语,看着黛玉羞红了脸,她便大笑不止。
正在这时,云溪忽然发现花障之后有人影轻轻晃动,似乎在哪里窥伺已久,于是叮嘱妹妹好生看着林姑娘,自己悄没声地掩了过去。那人影见她过来,转回头没命似的狂奔。
云溪知道其中有鬼,便追了下去。
她可没有想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在她离开没多久,便有蒙面人持刀行刺黛玉,云岚为了保护黛玉和那人交上了手,一来二去越打越远,原地只剩了黛玉一人。
黛玉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竟没有发觉云溪和云岚几时离开的。
远远地,慢慢走来一个身姿窈窕的黑衣女子,她行走间腰肢灵活的如同水蛇一般,那种难言的韵律带着莫大的撩人的风情。她一双柳叶吊梢眉,
两只眼波欲流的大眼睛眼角微微挑起,薄而红润的唇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齐眉的刘海随风而动,洋溢着醉人的媚态。
“林妹妹,久违了啊!”她悠然开口,语声滑滑的、腻腻的,给人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黛玉却没有听到一般,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女子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悠哉悠哉地走到黛玉身边坐下,口中啧啧连声:“哎哟哟哟,林姑娘这是怎么啦?莫非成了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黛玉吃了一惊,手一抖离开了膝盖,猛侧头,却发现,佘滟波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佘滟波看到黛玉震惊的神色,十分满意,笑得灿烂无比:“林黛玉,你终于也尝到被男人抛弃的滋味了吧?是不是很享受啊?嗯?”
黛玉最初的慌乱很快消退,灵台一片空明,反而对佘滟波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回转头,看着远处的绿树、蓝天、白云,淡淡说道:“既然来了,你又何必藏头露尾,假扮一个死人呢?”
“佘滟波”哈哈一笑,往脸上一抹,露出真容,却是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她手腕一翻,一把抓住黛玉如削的香肩,恶狠狠叫道:“我是滟波的师姑尹月娥,你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师侄,如今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
肩头传来的刺痛使黛玉微微蹙起了黛眉,不过她仍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你以为我会怕你,你若想杀我一开始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如今?你不过是想用我来威胁龙哥哥,借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罢了!”
尹月娥就手一推,黛玉跌倒在地,她则站起身来,颇有几分趾高气昂:“姓林的,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老娘也不和你废话,起来,跟我走吧,乖乖听话还少吃些苦头!我们若得到了龙天逸手中的东西,放你一马也未为不可。”
黛玉面容仍旧平静:“我林黛玉向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尹月娥。
“哟!啧啧啧!”尹月娥小嘴儿一撇,“瞧瞧,我们的林大小姐是多么的有骨气噢!老娘便是最爱折磨你这等有骨气的人呢!”
黛玉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她知道,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是浪费唇舌。
“你不就是凭这张俏脸夺走了滟波的心上人么?”一面说着尹月娥右腕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一柄精光闪耀的匕首,欺身上前,伸手揪住黛玉胸前衣襟,匕首在黛玉嫩滑的脸庞上划过,“你说,要是把你这漂亮的脸蛋儿划破了,那个姓龙的小子还会把你当心肝宝贝么?”
黛玉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那张扭曲了的、狰狞的面容。
尹月娥很是不满黛玉这种木然无所应的态度,恶狠狠说道:“小丫头别怪老娘心狠!”高高举起匕首就要向黛玉脸庞落下。
“住手!”一声厉喝如同一个惊雷炸响在佘滟波耳鼓中。
她手腕一抖,面容大变,知道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心思一转,手腕下沉,照着黛玉心口就刺了下去。
一股血箭喷了她满头满脸,她却得意的笑了。正要继续用力,身子猛地横飞出去,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努力几次都没有能成功爬起来。
此刻黛玉身边多了一个身材娇小的白发婆婆,手指如飞,封住了黛玉伤口周围的穴道。
黛玉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姥姥,是您?”
来的正是前番在林之羽家中遇到的童颜姥姥。
童颜姥姥一脸严肃:“丫头,别说话!”单掌抵在黛玉的背心,开始运转玄功。
黛玉只觉得一股暖流迅速传遍全身,四肢百骸懒洋洋的,十分舒服,脑袋一沉,睡了过去。
尹月娥面对童颜姥姥毫无还手之力,知道童颜姥姥此刻顾不上对付她,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的逃走了。
童颜姥姥忽然皱了皱眉,低声道:“好生奇怪”目不转睛地盯着黛玉胸前的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叫道:“喂,你在这里等着,过不多久,那龙小子一定会找来的,你告诉他,林丫头被我带走了!至于那佘滟波,就让她回去给龙小子送个信儿也罢了!”说罢打横抱起黛玉,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远处。
她走后,才从暗处走出了一位青年公子。青年公子耸了耸浓墨渲染般的卧蚕眉,无奈苦笑:“她老人家还是这么不拘一格!”
讲到这里,一切都已明了。龙天逸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了,有童颜姥姥照顾,玉儿,应该会没事的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这位仁兄,还不曾请教贵姓大名?”
青年公子左右看看,淡然一笑:“我姓赵,名叫哲远”
“啊!”龙天逸大吃了一惊,“你你莫不是”
青年公子缓缓点头:“我早已从童颜姥姥那里知道了你的事情,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可是你怎么会?”龙天逸大惑不解。
“呵呵,”赵哲远爽朗一笑,“没什么好奇怪的。其实,当年就是姥姥把我救走的。从那时起,我便跟在姥姥身边,做了她记名的弟子,只不过我的资质并不适合修炼武功,白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他的笑容慢慢敛去,变得严肃起来:“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所以那样东西还是继续放在你身边为是。我已知会了水溶,他在北陲的十万雄兵随时听我调用。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动用这一步暗棋。只要我们把握时机,清除了朝中的奸佞”
“好,”龙天逸点头,“一切照你的意思去办。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位明君。”
赵哲远神色有些凄然:“当日我们父慈母爱,何等温馨,谁能料到,一夕之间,竟然酿出那样的惨剧,而且还牵连到你”
龙天逸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是万万不会弃天祚而去的。”
赵哲远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位朋友,可能你会认识。”他脸上突然出现异样的潮红,神色有些忸怩起来。
龙天逸知道对方必定是个女子,也便不再多问,跟在他身后,向他暂居之所走去。
赵哲远的住处并不远,只是三间简单的茅屋,房前屋后爬满了藤萝,阴阴绿色之中偶尔点缀着或红或白或粉或蓝的花朵,宛若织锦的绸缎,雅趣天成。
围着茅屋是一围短篱,上面缠绕着枝叶翻飞的牵牛花。不远处一道清溪缓缓流淌。这一切好似一幅动人的田园画。
赵哲远神采飞扬,拉着龙天逸不无炫耀的道:“这地方就是那位朋友选的,所有的陈设安排也都是她的意思。如何,还不俗气吧?”
龙天逸点头微笑:“嗯,不错。”
这时帘栊一挑,屋中走出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淡黄衫子,系着白绫细褶长裙,身材圆润。往头上看,梳着八宝叠云髻,挽着一根赤金簪子。
面上未施脂粉,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肌理细腻,堆雪砌玉一般。
待那绝代的姿容落入眼中之后,龙天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是她!”
那女子也微微蹙起秀眉:“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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