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庆生辰巧解九连环
黛玉回到自己房里刚刚坐下,端起来一杯热茶还没送到唇边,凤姐就掀帘子进来了,笑道:“这天冷的!妹妹有好茶赏给我一杯!”
黛玉忙含笑让座,又命紫鹃倒茶。凤姐仔细打量黛玉,她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绣紫花的小棉袄,领口的白色狐狸毛衬得脸上肌肤莹润如玉,底下是一条白色织锦棉裙,也绣着几朵紫花,只是略大一些。
别人穿棉衣难免臃肿,独黛玉非但不臃肿,反而有几分窈窕之姿,而且清冉冉,有仙子之风。不觉笑道:“我要是个男子啊,非要早早和老祖宗定下妹妹,”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没缘法!可便宜了宝玉那个臭小子了!”
黛玉红了脸,黛眉微蹙,嗔道:“这也是一个嫂子该说的话?没的叫人啐你!”
凤姐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呢!你爱信不信!”
黛玉有些恼了,骂道:“你少说几句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紫鹃,还不把二奶奶好好送回去?!”
凤姐过去拉住她的手,笑道:“好妹妹,你别恼,我今儿过来倒真有正事呢。”
黛玉的脸色这才稍微有些缓和,说道:“请讲。”
凤姐笑道:“我听太太跟老太太商量着,要给妹妹挪出来一个院子住呢,不知道妹妹看着哪里好,告诉我,我好叫人过去收拾,等天暖了就好搬的。”
黛玉的心微微一沉,难道二舅母果真这样防着自己?冷笑道:“我一个小孩子家,做得了什么主?凡事自然有老太太舅母和嫂嫂们安排,黛玉遵命也就是了。”
凤姐搓了搓手:“老太太说了,不许妹妹离她太远,我看老太太旁边那个小跨院儿就好,况且也是林姑妈没出阁之前住过的屋子,妹妹觉着怎么样?”
黛玉一听是母亲的闺阁,又悲又喜,问道:“当真?”
凤姐笑道:“你嫂子我是那种扯谎的人么?”
*
转眼正月过尽。
这一天,上至邢王二夫人,下至迎探惜三姐妹,全都在贾母面前承奉,贾母因说道:“再有几天就是林丫头的生日了,凤丫头,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好好给你妹妹过个生日,这是你妹妹在咱们这边过的第一个生日,可不能简慢了。”
黛玉忙推辞道:“老太太疼惜,原不应推辞,只是太过”
贾母打断了她的话,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你这丫头心眼儿真实!说是给你过生日,焉知不是我们也要趁便乐一乐啊?到时候咱们叫一台小戏,摆上两桌酒,就这么一家子人围着一坐,你才能吃多少东西啊,少不得都便宜了这些姊妹!”
说得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王夫人见贾母兴致颇高,少不得也要说上一点场面话,便叫凤姐:“凤丫头,你也该给你妹妹准备两套新衣服,预备到时候穿才是。”
凤姐答应了,又故意抱怨道:“可见我们是没人疼的了,我嫁过来也有二三年了,也没见老祖宗想起来要给我过一回生日。”
黛玉笑道:“凤姐姐就当这是给你过生日不就结了?”
凤姐双手叉腰,鼓着腮帮说道:“真格的,那天我就半点心也不操,就图受用了啊!”
众人笑得几乎把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贾母指着凤姐只是说不出话。
凤姐这才笑道:“罢啦,罢啦,我也知道,我是没有那样好命的,林妹妹虽然有这个心,我却不敢当真,免得老祖宗找我算账呢!”
二月十二花朝日,东风未暖一半春。
黛玉望着窗下吐露花苞的迎春花,思绪早已飘回了千里之外的扬州,这个时候扬州的杏花早就开了,红红白白如霞似锦,风吹过,一阵阵飘落如雨
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有凉凉的液体流下。
忘不了,幼小的弟弟漫天杏花雨中跌跌撞撞追逐自己的情景;忘不了,母亲亲自给自己换上新衣,含笑说道:我的玉儿又长了一岁;忘不了,忘不了,母亲病重那年,父亲说过的话:等玉儿明年生日,你母亲也就好了
忘不了,又能怎么样?终究是成了过往,再也找不回来了。
紫鹃过来把窗户关好,笑道:“姑娘快来,原来姑老爷早就把给姑娘过生日的东西准备齐了。”一努嘴,春盈忙跑了过来,拉着黛玉向床边走去。
雪雁抱怨道:“这个王奶奶,那么多箱子只是搁在这里,找个东西也找不到。”
黛玉见她手里拎着一张纸,便问道:“那是什么?”
雪雁往背后一藏,调皮的眨眨眼:“这个可不能给姑娘看,亏得我给姑娘做了一年伴读,否则就麻烦大了!”
黛玉往床上一看,见有一打造精巧的九连环,便拿了起来说道:“这是谁送来的?”
雪雁笑道:“老爷说了,姑娘若有本事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把这九连环解开,才会有好东西给姑娘呢!”
黛玉淡淡一笑,罥烟眉微微一挑:“你们都背过身去。”
雪雁拉着紫鹃、春盈背过身去,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一五一十”地计数。
刚刚数到二十,就听黛玉笑道:“好了!”
紫鹃惊喜地看着黛玉手中已经完全解开的九连环,笑道:“真真不得了!我去年看宝玉解九连环,足足解了半个时辰呢!”
黛玉含笑向雪雁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来,眉尖一挑:“拿来吧!”
雪雁老大不情愿地从身上掏了封信出来,抓起九连环皱紧了眉头:“这怎么可能呢?”
黛玉展信一看,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父亲并不像众人口中,和给贾母的信中所提到的那样风光,反而如履薄冰。三位姨娘也都离开了,如今扬州林府里只有孤单单一个老父亲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渐渐把信笺打湿,模糊了黛玉的视线,也晕染了她的担心。
所幸者,龙伯伯到了扬州;并且还提到,二月十二那天,她会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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