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朝梦醒又进痴梦

“这好吧,只要能救出宝玉,黛玉愿伺候王爷一辈子。”说罢,郑重给水溶磕了头,便告辞而去。

路上,紫娟不禁轻叹道:“绕来绕去,姑娘终究还是没逃得过他的手心,想必,这就是姑娘的命吧!”

“命?”黛玉轻哼一声,道,“也许吧!以前我是最不信命,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

一晃又是月余过去。贾家的案子陆续有了结果,贾政、贾赦等人自然是不能幸免,判了死罪,秋后问斩,其余人等,死的死,散的散,余下命大的,被赦免放了出来,各自投奔亲朋好友去了。

黛玉早已搬回了荣尚斋,每日忐忑不安地打探消息。这一日晚间,黛玉刚刚睡下,忽听大门被拍得“啪啪”山响,过一会儿,便有家人来回说有人送信出来,说宝玉被人从狱中救了出来,如今不知去了哪里。黛玉听后,又喜又悲,直哭了一宿。

次日,北静王府便派人来送信,说是已救出宝玉,迎娶黛玉的花轿今夜便来抬人,让黛玉早做准备,并留下了凤冠霞帔等新人嫁衣。

大红的嫁人,满脸的愁容。黛玉全然没有要做新人的欣喜,只是呆呆地盯着那嫁衣发呆。至晚间,紫娟等人看时辰不早了,忙忙地给黛玉梳洗打扮完毕,便陪着她静坐等候迎娶的轿子。主仆人等,一片寂然。

很快,大红的轿子抬到了门口,北静王府的轿夫们候到了门外。吉日已到,紫娟等人不敢怠慢,只得缓缓搀出黛玉,扶上了轿子,紫娟、雪雁、春纤等几个随身丫头跟在左右,快步来到石榴园。

此时的石榴园大门前,也是张灯结彩,灯光通明,唯一让紫娟等人感到奇怪的,便是这石榴园门口没有人来客往的熙攘,而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门房在探头缩脑地往外张望。

身在轿中的黛玉也觉察了异样,暗自纳闷。这时,大轿已然端端正正落到了大门口,只等有人打起轿帘扶出新人,紫娟等人也忙到轿口伺候。可说来更是奇怪,只见那几名轿夫只与门房的人打了个招呼,便迅速重起轿子,沿原路往回走。

紫娟等人不解何意,忙跟轿夫打听,那轿夫笑道:“我们王爷吩咐过,让我们只是抬着林姑娘的轿子到门前转一圈,再原路送回去。说是林姑娘不情不愿,王爷不能强娶豪夺,这样抬着轿子转一圈,也算是对他有了交待。姑娘,你说我们王爷是不是太仁慈了?”

“这、这话可当真?”紫娟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我们如何敢骗你们?”

“哎呀,王爷真是圣人下凡呢,我替我们姑娘谢谢王爷,也谢谢诸位大爷了!”说着,忙又来到轿前,细细说与黛玉听。

其实,轿中的黛玉也早已听了个真切,当下只觉得心中一酸又一暖,半天才双手合十,哽咽自语道:“多谢王爷!您的大恩大德容黛玉来世再报!”

半个时辰后,轿子果然平安回到荣尚斋门口,紫娟等人忙扶黛玉出来,又重重谢了轿夫,正要迈步进门,忽见前方黑暗处闪过一个衣襟褴褛之人,边跑边冲黛玉喊:“林妹妹,林妹妹,我回来了!”

“啊?宝玉!他他回来了!”黛玉又是一层惊喜,忙立住脚步,等到宝玉跑到近前,才责备道,“你既出了狱,为何不来这里寻我,这又是去了哪里?可知我们都为你担心?”

宝玉含泪笑道:“原是要来的,半路被北静王截去喝了杯喜酒,说要另娶侧妃,如今才放我回来,就急着来找妹妹了。不过妹妹怎么这身打扮?难道要成亲了不成?”

黛玉听罢,心中早已了然一切,便郑重答道:“宝玉,你猜得没错,今晚是我与北静王成亲的日子,你该恭喜我才是!”

“什么?”宝玉呆若木鸡,半天方咬牙恨道,“原来北静王娶的新侧妃,便是妹妹!可恶的是,他居然还要请我去喝喜酒,他安的什么心?”

“宝玉,不许胡说!你能有今日,该感谢他才是,怎能在背后恨他?你若恨他,先恨我罢!”说罢,不再管他,抬脚进了院门。

宝玉呆呆地不解何意,紫娟忙拉过他到僻静处,将经过一五一十详细说与宝玉听了,宝玉才恍然大悟,从此后也打消了与黛玉重修旧缘的念头。

一年后,又是春暖花开的的日子。黛玉携了一本书,到后花园的一处梨树下,不知不觉,竟歪到树下的长凳上睡着了。春风一过,落英缤纷,黛玉大半个身子竟被落花包围,远远望去,如醉卧春风中的梨花仙子。

黛玉恍惚间,忽见已在山上庙中带发修行的宝玉端着一碗湛清的水走过来,笑道:“妹妹好睡,快起来,看着了凉不是闹着玩的。”

黛玉坐起身,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宝玉笑道:“原是不想来的,可巧今儿大师傅给了我一碗水,说是这水是从天上祈来的,最能让人忘忧解痛,我想着妹妹烦心事诸多,就偷偷带出来了,你赶紧喝了吧,喝了,也许从此就不会再伤心了。”说罢,便将那碗水递到黛玉跟前。

黛玉听了也觉得惊奇,便凑近端详了一番。见这碗水湛清透彻,除了有股淡淡草药味,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便笑着接过来道:“我就不信,什么水这么灵验,还能忘忧解痛,我倒要试一试,看我喝了是不是真的忘忧解痛了!”说完,一饮而尽。

说来也怪,这水刚饮尽时没觉得什么,过不出一盅茶的功夫,就见宝玉的脸渐渐模糊了。黛玉心中一惊,忙喊道:“宝玉,救我!”

宝玉也唬了一跳,忙摇着她的身子喊道:“林妹妹,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起初,宝玉的声音还真切,过后便慢慢远去,连同宝玉的脸也慢慢隐去了,黛玉惊了一身冷汗,吓得大叫:“宝玉,宝玉,救我!”然后一个激灵,便乍醒了过来,再定睛瞧时,窗前却是明晃晃的太阳照着,而旁边的紫娟则一脸焦急地在晃着她的身子喊着:“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黛玉惊醒过来,浑身已被冷汗浸湿。抬头四顾,见自己仍身处潇湘馆,才知方才不过是午觉时的一个梦罢了,当下放下心来,再想回头细想那个长长的梦,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紫娟见黛玉醒过来,忙用帕子给她拭了汗,让她喝了几口热茶,才问:“姑娘方才是不是做梦了?如今觉得怎么样?”

黛玉点点头道:“没什么,不过是个梦罢了可去过怡红院了吗?宝玉去送三妹妹,回来了吗?”

紫娟道:“我前儿听说最近要回来了,不知当真。要不,我去瞧瞧如何?”

黛玉挣扎着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

紫娟知道她的心思,只得替她更了衣,扶她一同往怡红院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