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迟来一步
“怎么了?”见他忽然停下,小蝉疑惑问道。
她的修为稍逊,在感知上要比徐不尘弱了不少,显然没有听见那遥远处的尖叫声。
徐不尘侧耳听了一下,皱眉道:“应该是有人遇到灵魔了。走,我们去救人!”
“嗯!”小蝉二话不说点了点头,与他一起轻身踩着枯黄春草的叶梢,朝前方飞奔而去。
东华山下是连绵不绝的丘陵之地,小片树林错落在大地上,曾经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翠之色。灵气衰竭之后万物都受到了影响,如今虽然是春季,但树木花草也几乎都是枯黄的颜色。
两人越过草地,一头钻进小树林里。随着距离的拉近,小蝉也听到了那一声声惊恐的呼喊和烈火大风的呼啸。
树林不大,不过弹指工夫,两人便看到了林木掩映下一个树木搭建起来的小型村落。这村落原本似乎是用很多木头围成抵御外敌的墙,但在灵魔的凶猛攻势下,现在木墙已经塌了一半,另一半也在被熊熊烈火灼烧着,随时可能化成一地炭渣。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危险之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此刻两头半丈高的人形火魔和一头巨狼模样的风魔正在围攻着一位青年模样的蓝衫侠士,另外还有一头水魔和一头小一些的火魔正在肆意破坏林中村落的屋子,杀害里头的居民!小孩在哭号,女人在尖叫,有位服用过一阶灵晶的魁梧汉子正独自持着接柄的长柴刀对抗水魔。
那位蓝衫侠士不知道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以一敌三之下现在已是伤痕累累,胸前衣物被烧毁,一个拳头大的伤口正在不断涌出鲜血,看上去似已气数将尽。
人命关天!来不及犹豫,徐不尘箭步前冲,双手上下翻飞,眨眼间结了七个手印,一个青光圆球登时飞出,将那蓝衫侠士给罩了进去!随后他右掌青光泛起,一记朴实无华的真灵掌重重拍在了一头火魔身上!
嘭
被拍中的火魔体表那些火焰虚影猛然大涨一下,而后又突然消散,化成了一颗赤红的晶体落在烧焦了的地面上。
另外两头灵魔发现又有生灵在靠近自己,而且气息还非常强大。于是当即改变目标,同时攻向了徐不尘。
“我去对付那两个小的!”小蝉的身影掠过,已经冲向了那两头肆虐中的小灵魔。
独自面对两头三阶灵魔,对于徐不尘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他担心的,是眼前这位蓝衫侠士的伤。那人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汩汩流血,气息极度萎靡,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看到有高手前来帮忙,他欣慰一笑,说了声“小心”,旋即倒在了地上。
两头灵魔一左一右袭来,徐不尘低哼一声,双手掌心亮起电光,噼啪两下便将灵魔打回原形。他蹲下身一探青年侠士的气息,眉头深皱起来。
这位侠士,已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还好,你们来”
一句话也未曾说完,青年侠士脸上带着欣慰之色,散尽了最后的气息。
徐不尘心头沉了一下,同时又听见小蝉发出娇叱,抬头看去,只见火魔已经不见踪影,随着她掌中金光斩下,水魔也化成了一颗小小的晶体。
“徐大哥。”击败对手,小蝉回头冲他笑了笑,又对还处在惊慌失措中的村民柔声安慰道:“大家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地上还丢着几具朴素村民的尸体,幸存的人虽都有松口气的表现,但眼中的恐慌害怕并未减轻多少。
更让徐不尘讶异的是,看到他们两个前来搭救,村民们似乎都没有什么欣喜激动的反应,甚至于,似乎还有一丝厌恶的感觉!
也许是错觉吧,他们大概都吓坏了,才会这样。
徐不尘心中如是想着。
看了看倒塌的木墙和还在燃烧的火焰,他先低吟一句口诀,扬手洒出蓝光点点,将那火焰给扑灭。而后才低头细细查看起蓝衫侠士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咒术已经几乎无法使用,因为引出的灵力很容易直接化成小灵魔反攻自己。也只有像这水元咒一样低级的小咒术才可以放心用出来。
蓝衫侠士修为约莫也有灵动境界,比小蝉还稍强些许,只是被这么多灵魔围攻,双拳难敌四手,才最终饮恨。徐不尘隐约记得此人的服饰自己有点熟悉,仔细一想便记起这是西南方五百多里外一个仙道小派的弟子服。那个名叫“河间”的门派跟东华山的关系似乎很好,当年他还未闭关的时候,河间派还曾派遣过几位弟子到东华山求援过。
没想到东华山都覆灭了,小小河间派却还有弟子在外行侠仗不,也许他不是在外游历帮助百姓!
徐不尘发现了什么,快速探出手,从河间派弟子的怀里取出了一份封好的信件!
信件的正面有几个潦草匆忙的字迹,看得出内容是“东华徐不尘亲启”!
“给我的信?怎么会”他一时愣住了。难道这世上知道他在禁地闭关的还有别人不成?
这时小蝉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份纸张,便好奇道:“徐大哥,这是什么?”
“别人给我的信件。”他回了一句,皱眉疑惑着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纸张,上头写着的几行字:
在太玄圣地偶然听闻徐师侄尚在闭关,圣君传承未断,老道甚是宽慰。我河间派即日便要覆灭,当年借东华一具玉皇古钟,怕是不能亲手归还了。古钟被老道安置在鄙派东面水下的乱石堆里,用圣君授予的封印隐藏着,要有劳徐师侄亲自走一趟了。送信人李群是我河间最后一名弟子,万望徐师侄不要嫌弃,能够提携照顾一二。
落款缀的是河间派掌门守正真人,信件里的字迹同样写得很急,甚至比信封还要潦草。不难想象,当时河间派战况惨烈,守正真人伤势极重,连花费心神刻制弥音玉简的精力都没有,只是飞速写下这封信,便送这位蓝衫弟子李群离开了河间岛。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李群眼看即将抵达东华山,压力稍减,凑巧遇上了灵魔作乱,便想出手帮助一下受苦的百姓。但他刚刚击杀一头灵魔,便又有五头灵魔闻风而来,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过程,徐不尘也可以猜测出来几分,只是可惜,自己来迟了一步,没能救下李群师弟。
轻轻一叹,他亦在想,不知道师尊把自己闭关的消息告诉给了多少人。凡是知道的,大多都是信得过的人,以河间派跟东华山的交情,知道此事倒也不足为奇。可是李群已死,河间派是真正灭门了,比东华山还要彻底。
如今玉皇古钟还在河间岛的水下,他肯定是要走一趟的。
小蝉不识字,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便好奇发问。
徐不尘告诉她:“此人巧是我旁门师弟,给我送消息来的。只可惜他命中有此一劫,还是惨遭了灵魔的毒手。唉。对了小蝉姑娘,我得先绕路去一下黑水河拿一件东西。你同去么?”
“当然了,我可不想再自己一个被灵魔追得到处跑呢。”小蝉点了点头,欣喜答应。
如此也好,省得独自一人手眼不够用。
徐不尘看了一眼干站在一旁,既不收拾残局也不上来道谢的村民,说声:“逝者已矣,诸位节哀。此次附近的灵魔一下子死了六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来犯了,你们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话说至此,剩下的他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施了个灵引术,用无形力量扶起倒塌的木桩。而后,他向沉默不语的村民告辞,带起李群的尸体和宝剑,以及地上的灵晶,与小蝉一道离开了这里。
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各种情绪跃然浮现。当两人拐入树林深处之后,有人便怒气冲冲哼道:“那个人好贪心,竟然把灵石全部据为己有!”
“就是,他们还拿走了那把宝剑!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却一点好处都没分到!”
“仙门的人果然都是衣冠禽兽,一个个都是活脱脱的强盗!”
“太可恶了,竟然连死人都要带走!那个蓝衣服的细皮嫩肉,够我们吃好多天呢。”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那幸存几十个人的嘴里不停发出。
不远处,徐不尘僵在树下,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以他的听力,区区这点距离自然不难听到身后村民在说什么,那些话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带给他的震撼甚至不比东华山上那一堆堆皑皑白骨轻!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印象中淳朴的山下乡民竟然会说出这么让人寒心的话!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有吃人肉的打算!
李群奋不顾身搭救他们,牺牲之后他们竟然连尸体都不打算放过!
还好,还好他有安葬李师弟的想法,否则若是将这尸身留给那些人处置,那结果
“徐大哥,我们先走吧。”小蝉也听得到不远处的话语,发现徐不尘的反应后,她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手臂,拽着他往树林外走。后者僵硬木然,只是用灵引术托着李群的尸体,机械般移动。
直到出了树林,小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同时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徐大哥,你别生气了,他们这样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现在天地愈发衰败,百姓都被粮食困扰着,为了活命,所以”
“所以就能吃人么?”徐不尘似嘲似叹,说道:“危难时候最能看出本性,师尊说的还真没错。”
“可,可是”小蝉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普通百姓又没有你这样辟谷的能力和高深的修为,难道他们就要被活生生饿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