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丹分三品
东华仙门位居神州东域,附近百里之内并无寻常百姓的村落城镇。虽然护山的迷阵已经化成灵魔消失,但这里曾经灵气浓郁,危险程度比其它地方还要高一些,一般人可不会来这里送死。
小蝉面色一宭,不好意思道:“我,我这一路不停被灵魔追赶,慌不择路乱跑,一不小心就跑到这里来了。人家才刚化形不到一年,连三阶灵魔都打不过,还好遇到了徐大哥,不然可就要被秃鹫吃掉了。”
如此解释,倒也情有可原。徐不尘将信将疑,又问了一句:“那你从哪里来?”
“烂柯寺啊,烂柯寺你知道么?我是无明方丈禅房院里菩提树上的一只金蝉,每天听无明方丈诵经念佛,这才通灵化形的。”小蝉颇有得色,但很快却又变得失落伤感,哀伤道:“可是无明方丈和大师们都被灵魔给害死了,要不是方丈相助,我恐怕也已经没命了”
无明方丈!那可是得道高僧,在仙妖两道都有很高的名望,这一生不知道帮助过多少落难者,渡化过多少迷途人。没想到连烂柯寺竟然也惨遭灵魔灭顶之灾
“唉”徐不尘轻叹,给了小蝉一个抱歉眼神,为自己方才的怀疑道歉。他说道:“怪不得我总感觉你的妖气之外还有祥和气息,原来是聆听佛法得道的小妖。”
“嗯,我会好多佛法呢!”小女妖说难过就难过,说开心就立时嘻嘻笑了起来。她得意道:“无明方丈知道我是小妖怪,但每天都会给我讲佛经道理。我还听无定大师对方丈说过‘方丈师兄,这菩提金蝉的悟性过人,若能洗尽铅华,或许能证个菩萨果位’呢。”
说到无定大师的言语,她还学着老和尚的姿态抚须厚声说话。
徐不尘微微一笑,顺着她的心意问道:“那无明方丈怎么说?”
“方丈说”小蝉嘻嘻笑着,又摆出方丈的架势,双手合十沉声道:“蝉儿通灵,你这么说她可要忘形了。呵呵,这世间因果相连,若只有佛性悟性,是成不了菩萨的。”
“那要如何才能成菩萨?”徐不尘问。
“方丈没说,无定大师也没问,就是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然后就走了。我很怀疑,无定大师一定是乱点头!他这个人向来最会”小蝉说着,忽又感伤起来,半句话哽住,眼圈红了起来。
昔日常常看到的方丈,大师,还有小和尚们,全都已经圆寂了。以前她还常常自己在心里调侃那群和尚,可是现在,她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个。
当日灵魔闯进烂柯寺,火魔烧了禅房,水魔淹了寺庙,风魔拔起菩提树,土魔震翻大雄宝殿。这一切,她都是亲眼看到的。在那危急时刻,无明方丈没有带着众僧撤退,也没有不顾一切与灵魔厮杀,他只是画了个金刚圈罩住她,告诉她灾难过去之后就自己前往万妖国。而后,便从容不迫走向了灵魔,用一身佛法,与上百个灵魔同归于尽。
“别难过了,他们都是有道高僧,肉身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我相信,无明方丈他们一定是回归西天如来佛祖的怀抱了。”徐不尘出言安慰,自己心里,其实也很沉闷。
“嗯!”小蝉含泪用力点了一下脑袋,而后对他说:“我也相信,圣君他们是羽化飞升,位列仙班了。”
两人相视一笑,除了心底的苦涩,还有一分困苦之中互相勉励安慰的庆幸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够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不过话说回来,方今天下,还活着的又有几个不是天涯沦落人呢?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两人并肩走在长满枯草的荒地上,一路尽量避开散发着光亮的灵魔。虽然这些低阶灵魔不算什么,但斗法动静难免引来其它怪物,万一被成群中高阶的灵魔围攻,就算他们联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灵魔分有九阶,一阶最弱,九阶最强。这灵魔的层次,其实就算对照修真之人的修为境界划分的。修真者从炼精化气开始,经历筑基,灵动,结丹,化婴,分神,这些求真变化,最终修成妙相,洞悉尘世。只要渡过天仙大劫,便可霞举飞升。
自然,仙有仙道,妖也有妖道。世间有五仙和五虫,天、地、神、人、鬼,皆是仙道,而蠃、鳞、毛、羽、昆,修的便是妖道。不过大千世界,总有一些另类生灵。例如那混世四猴,以及徐不尘这样人妖结合,并安然长大的善子。
妖道修行,从通灵伊始,而后修身成精怪,再到化形、结妖丹、聚魂魄、出窍神游、人前显圣,最终历经三灾九劫洗礼,成为不朽妖仙。
方今天下,仙妖两道的得道高手已经所剩无几,几乎都在魔变之初陨落了。若非当时九位大能舍己斩杀五大灵魔,并将一身法力返还给天地,这世界恐怕也支撑不到现在。
灵魔九等,一阶就等同于炼气弟子和通灵小妖;二阶等同于筑基修为和小精怪;三阶既与灵动修士和化形妖灵相若。这三者,皆属于低阶灵魔,危害主要在于凡人,对真正的仙道高手来说不算什么。倒是小蝉这个刚刚化形不到一年的小妖怪,一路上被许多灵魔追杀,最后妖力耗尽,连两头同位的三阶灵魔都斗不过。
徐不尘虽然刚刚结成金丹不久,但他本身就非比寻常,又兼有上品仙剑“弗居”,故而即便四阶灵魔,对他而言也是不堪一击。
金丹分三品,最寻常便是金光耀世璀璨大丹;高一等世所罕见,是紫气东来圣明妙丹;而千年难得一遇的,便是无色无相无极大妙真丹!为了让徐不尘结无色真丹,东华圣君可谓是煞费苦心,用尽了手段。
当年灵魔之乱,乱中徐不尘的父母皆在高阶灵魔围攻下身死,还未满月的婴孩也被流光穿过了脐下位置。击退灵魔之后,众人都以为徐不尘命不久矣,但他却活了下来。
东华圣君不忍爱徒的遗孤就此命丧,于是花了很大代价,用无数真珍挽回了婴孩一命。
因仙妖之息同在一身,婴孩本是早夭之象,但侥幸活下来的徐不尘却因祸得福。那一道流光洞穿了他还未成型的丹田,而在圣君用稀释真珍为他塑命之时,伤口的愈合和婴孩身上的先天之气,却令他拥有了两个丹田。虽然两个丹田一大一小,可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圣君为他筹谋无色妙丹的计划。
天地大劫,灵气魔变,寻常修士只能从天地间汲取所剩无几的灵气修炼,修为提高十分缓慢,甚至与人斗法都不敢消耗太多的真元。而灵魔有晶核,晶核本是单一属性的灵气,若功法对应,用来吸收也无不可。只是晶核之中毁灭气息太重,一旦吸收太多,体内金丹势必受到影响,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而徐不尘,他有两个丹田,可以用右边的小丹田吸收晶核灵气,再将纯净灵气渡给左边大丹田,用来孕育金丹。
吸收晶核的速度可比自己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快多了,圣君发现此理之后,便将东华的最高秘典《通天紫府长生经》传授给了他。徐不尘修行四十余年,经历漫长的根基打熬,终于开始了无色妙丹的九炼过程。在禁地里,有圣君留下的大量高阶灵晶,他仗着这些东西静心枯坐,苦修妙丹九转之法,终于在半年前结成无色真丹,于左丹田的莲心之上聚成了一枚看不见摸不着的真妙圣物。
而后半年巩固,炼化剩余的灵晶,他从禁地内部击破师尊留下的禁制,这才看到了已然成为废墟的东华山。
无色真丹的凝聚比寻常金丹困难千倍,但结成之后的法力也要多百倍不止。是以徐不尘现在虽是金丹真人,但本领却不在元婴真人之下,就算遇上了五阶灵魔,也有一战之力。
夜。
裂痕挂在天空,这方天地的生命或许已经所剩无几。今夜星辰无光,明月黯淡,仿佛也不忍看到天地终结的悲果。
在这五十年里,失去父母亲友的人不知凡几,就连被灵魔灭了九族的也多到数不清。
有大量死尸,自然也就有了瘟疫。三十多年前那场可怕的尸瘟覆盖数万里,夺走了不知几千万人的生命,如今的天下已是处处白骨,步步亡魂。
死了的人,是不幸。但活下来的,却未必好运。送走亲友的悲痛只是其一,灵魔日夜威胁着生命的忧虑只是其二。还有其三,是看不到尽头的末日,和眼看着就要到尽头的天地。
走在密林底下,徐不尘心中其实很羡慕小蝉。因为她很简单,开心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就哭,没有什么伪装和掩饰。而他,即便笑着,眼底也是沉重的,哭就更不能了,他是男人。
思绪万千,不觉时间流淌。但路走到一半之时,小蝉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疑道。
两人一路躲着灵魔走,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现在还在东华山脚下的树林里。
黑夜中,徐不尘视物如常,他看到小蝉俏脸上满是尴尬之色,不好意思地说道:“徐大哥,我,我好多天没睡觉了,现在又法力亏空,感觉非常疲惫,所以”
怪不得她下了山之后就安静了许多,原来是累了。这未结内丹的化形小妖,还无法彻底摆脱睡眠和饥饿的困扰。
徐不尘也是半个妖怪,很明白她现在的情况,于是点头道:“那你先睡一觉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谢谢徐大哥!”小蝉开心一笑,抬头看了看树上,轻身跳了上去,抱在树干上,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